老夫老妻
张孜
冬天天短 ，离五点还差十多分钟呢 ，就有些黑咕隆咚了。煤火炉子，也不知啥时候 ，火灭了 。怪不得屋里有些凉呢 。
老太太从炕上爬下来 ，很艰难地凑到煤火炉子旁边 。人一上了岁数，就没有用了 ，腿脚也不灵活了 ，手眼也不大 管用了 。年轻时候，这点儿活儿算个什么 ，还不是闹着玩儿脚踢手拨拉就干完了 。现在不行喽，生个破炉子也变成了艰巨任务 。唉，真他爷爷的臭脚丫子的，怎么哪儿哪儿也不听 使喚了呢 ？
老太太掀开炉盖子 ，用铁火柱子捅捅 ，一点儿火星也没有 。她打算去外面找柴火 ，再把炉子点起来 。必须点起来 ，天正冷呢 。还有老头子呢 ，把个活蹦乱跳的老头子冻坏了 ，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情 。
如今年轻人都改成液化气取暖了 。液化气取暖方便的很 ，一拧开关，"叭″一声 就烧起来了 ，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老两口子却没改 。不是老两口子舍不得花钱 ，也不是老两口子思想落后 ， 老两口子担心的是安全问题 。液化气那东西方便是方便 ，就是看不见 摸不着 。它有你也不知道 ，它没有 你也不知道 ，跟它着那个闲急呢 。听说跑了气还能熏死人 ，有危险。有危险的事情死活咱不干 ，不能给孩子们添麻烦 。儿子媳妇也找上门来两三趟 ，央求说:"爹娘，把炉子改了吧 ！" 老头子说 :″不改，五十不学艺 ，我跟你娘都八十多奔九十岁的人了 ，还改什么改 ？″从那儿也就没人敢劝说了 。
老太太颤巍巍的走出堂屋 ，颤巍巍的走向院子 。
院子里有个大柴火垛 。前些年，柴火多就是一笔不小的资产 。那是老头子一镐头 一镐头 ，一斧子一斧子用汗珠子换来的 。老太太见人就吹嘘说:"哼哎哟，俺家那大柴火垛，三年敞口烧 ，也烧不完呢 。″ 也不知从哪天开始 ，柴火跺就不值钱了 ，变成废品了 。一家一家的都把柴火剁，当成垃圾往外推 。轻轻一拧开关 ，″叭″ 一声火苗子窜上来 ，饭就玩着手机做熟了 ，谁还烧柴火 ？又脏又费劲的 ，谁找那个别扭 ？
老太太可不认同年轻人的理儿 。她暗自想 ，哼哼，甭俏，看哪天断了气 ，你院子里连一根柴火棍儿也没有 ，瞧你吃啥喝啥 ？找好看去吧 ！
老太太摸出外屋门 ，看到老头子抱着一抱柴火正往屋里走 ，老头子瓮声瓮气地说 :"他娘的，不知怎的 ，灭了。"
老太太接着说 :" 是，灭了。″
老头子说 :" 说好了的 ，不用你管 ，不用你管 ，你就是闲不住 。"
老太太说 :"你也不是一样吗 。"
老头子说 :" 快滚回屋里去 。别出来 ！"
老太太说 :″ 又不是生孩子坐月子 ，哪有那么娇气 ？″
老头子说 :" 叫你屋里去 你就屋里去 。"
老太太说 :" 行！″ 可身子动也没动 ，依然站在屋门口 。
老头子说 :" 哪天学的不听俺的话了 ，死老婆子 ！"
老太太说 :" 不是等着给你开门吗 ？"
老头子把柴火抱进来 ，轻放在地上 ，掀开炉火盖子 ，把没烧尽的煤灰掏出来 ，把没烧透的煤块子捡出来 ，把生煤灰堆成一堆 。打着点火机 ，先点软柴，等软柴着欢了 ，再加硬柴。硬柴加多了 ，一股子浓烟窜上来 ，直窜房顶。又返下来 ，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呛得老太太"咔咔″咳个不停 。老头子说 :"叫你上屋里去，你就是不听话 ！″ 老太太不再犟了 ，一声不响地上里屋去了 。可功夫不大 ，老太太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一把蒲扇 叶子 扇子 ，蹲在炉边就扇起来 。你还别说 ，这一扇还真挺管用 ，火苗子一下子窜上来 ，彤红彤红的 ，整个屋子都映红了 ，把老头子的脸也映红了 ，红红的，美美的 ，像年轻了十多岁 。
老头子再不说什么，把煤倒进炉膛里 ，炉膛里就有了噼噼啪啪的爆炸声 。
老太太说 :" 着了。″
老头子说 :″着了。"
两个老人相依相偎地靠在一起 ，像两个淘够了气的孩子 ，累了；又怕回去爹娘不依，就这么躲起来 ，相偎相依着 ，相偎相依着 ……
天，彻底黑了 。 微黑的墙山上 ，映出一对老夫老妻 ，相偎相依的身影 。两个身影一动不动 ，像一幅雕像画 。
电视机里传来 《 新白娘子传奇》的歌曲 ，“ 千年等一回 ，千年等一回呀哎，我无悔呀 哎 一一 "
歌声好悠扬 。
听着挺舒服的 。
作者简介:
张景桓，笔名张孜。男，一九五二年生，一九七一年参加工作，中学物理教师，已退休。
一九八二年开始文学创作，同年加入滄州地区文联。先后在《河北日报》、《滄州日报》、《冀东文艺》丶《信息大观报》《北京日报》、《喜剧世界》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杂文、散文、散文诗、小说等)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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