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里的童年
潍坊一中 崔志亮

(网络图片)
傍晚,我在虞河边散步。河水泛着微光,岸边的柳条儿懒懒地垂着,偶尔被风撩拨一下。就在这当儿,我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物——一支白蓝相间的玩具手枪。拾起来一看,塑料质地,做工精致,扣动扳机,竟还能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哒哒”声忽然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抵记忆深处。我的童年是没有这种“哒哒”声的。那时我们玩的,是木刻的玩具枪,是泥巴捏的手枪。射击时须得自己从喉咙里挤出"砰!砰!"的声音来。有时连木枪也没有,便伸直了食指与中指,权当枪管,照样玩得不亦乐乎。
那时的我,是常胜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其实不过是村中的几个顽童。我们分成两派,在麦秸垛间穿梭,在土墙后隐蔽。我往往自封司令,而小伙伴们也竟都认账。现在想来,大约是因我嗓门大,又敢于冲锋陷阵之故。我们的军队永远所向披靡,敌人永远望风而逃。战至黄昏,各自回家吃饭,明日再战,又是好汉一条。
我的童年是在高密东北乡的一个小村庄里度过的。那时节,缺衣少食是常事。春来挖野菜,夏至打猪草,麦秋拾麦穗,冬日里便缩在炕上听老人讲古。我们没上过什么幼儿园,小学也是半日制——上午念书,下午干活。老师多是本村的民办教师,学问有限,却极认真。他们教我们认字、算数,也教我们做人。所谓启蒙,不过如此。
然而,那时的快乐却是真实的。一支木枪可以玩上整个夏天;一堆泥巴能捏出整个世界;几块石子,摆开来就是千军万马。我们不知何为“无聊”,因为总有玩不完的游戏,做不完的梦。
如今我年近六旬,两鬓染霜。这支偶然拾得的玩具手枪,竟勾起了如许回忆。摩挲着这粗糙的塑料,我不禁哑然——现在的孩子,玩具精致了,快乐却似乎少了;娱乐丰富了,笑容却似乎淡了。他们不再需要自己配音,因为玩具有声光电;不再需要自己想象,因为屏幕上有现成的画面。
我在教育行当里度过了三十六个春秋。粉笔灰染白了我的头发,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我不敢说有什么大成就,但“桃李满天下”这句话,倒也当得起。看着学生们各奔前程,有的成了才,有的发了财,有的平平淡淡却也安安稳稳,我便觉得这一生没有虚度。
现在的我,衣食无忧,生活安稳。回想起来,真该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目不识丁,却懂得读书的重要;家徒四壁,却从未让我辍学。也该感谢这个时代——让我这个农村娃有机会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更该感谢那些在我人生路上伸出援手的人——那位看我聪慧减免学费的老校长,那位送我旧书的公社干部,那位在我高考落榜时鼓励我再战的老师……
河边的风渐渐凉了。我握着这支玩具手枪,忽然看见前方有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正由母亲牵着走来。男孩东张西望,显然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我走上前去,将玩具手枪递给他。
“送给你玩吧。”
男孩怯生生地看了母亲一眼,得到默许后,才接过手枪。他扣动扳机,“哒哒哒”的声音立刻让他眼睛一亮。
“谢谢爷爷!”他欢呼道。
“爷爷”这个称呼让我愣了一下。是啊,在这个孩子眼里,我可不就是个爷爷么?看着他欢天喜地地跑开,模仿着射击的动作,嘴里还自配着“砰砰”声,我不禁莞尔。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童年。我的童年没有电子游戏,没有动画片,没有五花八门的培训班,但我们有田野,有河流,有无限的想象力。现在的孩子被钢筋水泥包围,被各种屏幕绑架,却也自有他们的乐趣。谁又能说,哪一种童年更幸福呢?
天色渐暗,我转身往家走。背后依稀还传来"哒哒"的枪声和孩子的笑声。这声音与我童年时的"砰砰"声重叠在一起,穿越了近五十年的时光。
人生如寄,我们不过是时光长河中的一粒微尘。但每一个童年都值得铭记,每一段回忆都弥足珍贵。这支偶然拾得的玩具手枪,让我重新触摸到了自己的童年,也让我看到了时光的无情与慷慨。
到家门口,我回头望了一眼虞河。河水依旧,柳条依旧,只是玩“打仗”的孩子,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
乙巳年四月初八
2025年5月5日 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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