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割草人

 

文/周中金/退役军人、湖北省武穴市住建局退休人员

诵/云中鹤

 

2025年5月18日上午十点，暑气已开始蒸腾。汉阳玫瑰西芳草高中西侧的施工便道上，新铺的沥青泛着油亮的光泽，碎石在阳光下闪烁，空气中浮动着混凝土的气息。我步行去王家塆接小孙子下课，就在这略显燥热的都市一隅，偶然瞥见一抹不一样的画面——一个年轻身影半蹲在尚未修剪的绿化带旁，手中的剪刀灵巧地掠过嫩绿的草叶，沙沙声响中，几株野苜蓿和车前草便滑入了脚边的塑料袋里。

 

“小伙子，这草……”我忍不住驻足询问。他直起腰来，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泥土，脸上却挂着爽朗的笑：“给家里兔子备口粮呢！”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了指马路对面林立的高楼，“就住那边回迁小区，一楼带小院，养了五只长毛兔。”

 

交谈中得知，他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城市改造的浪潮中，老屋变成了现代化小区，他却在钢筋水泥间保留了一方田园意趣。平日里在写字楼当程序员，夜幕降临时，他会在超市关门前收集丢弃的菜叶；每逢周末，便化身“都市割草人”，穿梭在绿化带与施工间隙，寻觅兔子们喜爱的野草。

 

“养兔子可比养狗省心。”他将塑料袋扎紧，眼里闪着光，“不吵不闹，还能产毛卖钱，逢年过节杀两只，全家都能尝尝鲜。”他蹲下轻抚一株三叶草，指尖划过叶片上的露珠，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泥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老邻居们起初觉得奇怪，现在路过都会帮我留意哪儿有嫩草。"他笑着说，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仿佛在说一个温暖的秘密。

 

看着他认真挑选草叶的模样，我忽然想起老家的父亲。此刻，85岁的老人或许正顶着日头，在田埂边佝偻着背。那些被剪刀"收割"的马齿苋、狗尾巴草，顺着乡间小路，最终落入村头水塘。父亲总说，要把鱼儿养得肥肥的，等春节阖家团圆时，让我们尝一尝带着乡愁的鲜美。

 

正阳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与他手中的塑料袋、剪刀构成一幅奇特的都市田园画。在这座飞速生长的城市里，有人追逐霓虹，有人守护月光。当拆迁带来的不仅是新居，还有对故土的眷恋，那些藏在绿化带里的野苜蓿，池塘边摇曳的狗尾巴草，或许正是钢筋森林里最温柔的乡愁注脚。

 

临走时，我提出想以他的故事写篇文章。他有些腼腆地挠挠头：“您随意编个名字就行，这不过是城里人找点乐子罢了。”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渐渐融入人群，细碎的脚步声与远处工地的机械轰鸣交织，仿佛一首独特的城市民谣。在这片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总有人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心底那片柔软的田园。

主播：云中鹤，男，1956年生，大连市人。1977年应征入伍，在海军部队历任排长、连长、军务参谋。团职军官转业至地方后，先后从事过政法、纪检监察、宣传等项工作。热爱体育运动和文学艺术，是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