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根的,根便是家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乡。“家乡”是社会的基本单位,由之繁衍为“族”,族之聚集为村庄,村庄之邻为乡。“家乡”是一个地缘与血缘高度融合的社会组织,既是地理概念、文化符号,又是人们情感的归属地与血缘、亲情、人伦的集合体,家乡由此成了众人心中所系、情之所牵、梦中所见的难忘故土。
人间烟火煮岁月,家乡草木皆有情,这是人们的共识共情。不论你久居家园,还是离开家乡多远、多久,都终究难以割舍和她的牵连,忘不了对她的牵念,躲不开她对你的牵引。民间说的“同族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乡党见乡党,两眼泪汪汪”“邻里一家亲,都是一家人”“甜不甜,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就是人们对家乡的情感认同、精神共振和归属之感。
一方水土,涵育一个地名。一个地名,承载一段历史文化。每个人家乡的地名都连着历史,也指向未来,见证着时代变迁、社会发展与岁月的流淌,承载了太多的过往和悠远的记忆,寄寓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正是一个个如星汉般灿烂的地名,构成了可爱的“中国”,成为人们永远说不完的话题。
我的家乡位于西安市长安区韦兆村以东,南接常旗寨村,东连西坡村。相传建于唐时,已有一千多年的生活历史,清时嘉庆《咸宁县志》记为南家坡,因地处少陵原南坡而名。村中曾有倚原挖成的大小不一的窑洞,或住人,或做磨房,或放东西,或用做纳凉聊天之所。村民的房屋大都顺原而建,坐北向南,遥望着巍巍终南山,也寄寓着对天地敬畏和对大自然感恩的情愫。2016年7月在长安区撤并调整行政村时,与常旗寨村合并,取名为韦兆南村,村委会设在原南家坡村,村民仍习惯称自己祖辈居住的地方为南家坡。她以南、骆、金、徐诸姓而族居,现近300户,人口1000有余。村中姓氏如同一条衍生不断的链条,将有血缘亲缘的人们互相牢牢地维系在一起,世代相聚,“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共同有了对仁义、爱护、互助诸多温暖人心的涵义的认知,形成了相依相帮、扶弱济贫、勤劳善良、相邻为亲的朴实感人的习俗,是我和乡邻倍觉珍重、时常留恋、不断回望往昔的一方温暖亲切的故地。
家乡名字的背后,深藏着岁月流动间一代代人的生活故事,演绎着与乡邻、亲朋、土地、泉水、溪流、炊烟诸多元素的紧密关联,沉淀着时光筛选过的文明,叙说着在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奔向共同富裕的难忘历程。虽然现在那些渐渐远去的过往,有的依存,有的不复存留,但是气息、味道、传说和印象仍沉潜在心底,犹如灵魂,留下来无尽的追忆、等待和期盼。我每当念起,心里就不由得泛起一股暖流。
我的家乡在长安地域算不上大村,没有豪夫巨子曾在这里征战,没有文人雅士在这里游览留墨,没有太多的惊喜或盛景出现,但是,她有属于一村人独特的记忆,有条条溪流、眼眼清泉与绿色的田野,有庄稼成熟时节飘散的淡淡谷香,有曾让大人们纳凉聊天、孩子们追逐嘻闹的大槐树,有正月里阵阵锣鼓声中的社火队伍,有涝池里入夜传来的清越的蛙呜声……父辈们曾经度过漫漫岁月中的村规民约、民俗习惯、乡土建筑……打造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生存生活方式,都叙说着家乡悠久厚重的文明进程,彰显着先祖们的生存智慧与生活向往,抚育和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优秀子孙,在家乡或外地打拼,为社会贡献才智,实现人生价值,现已成为村民们引以为豪、津津乐道的话题。
山河为证,岁月为名。据我所知,村里有青春年少远走他乡的追梦者,有参军扛枪保家卫国的子弟兵,有苦读深造的学子,有救死扶伤的医务人员,有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有以智创业兴业的企业家,有敬业爱岗的公务人员……以及坚守在故乡、在青色炊烟里白了须发的农耕人,都同样赋予了家乡丰盈斑斓的色彩,都同样坚守着先辈们爱国、勤奋、朴实、善良、节俭、通达……许多该坚守的品质,都始终坚定着向真、向善、向上、向美的精神追求,都一直在传承和延续着基因和血脉里的优秀文化与礼仪习俗。这些都是那么温暖人心、朴实感人、催人奋进,昭示着社会无论怎样发展,这样的品德和习俗都是人心所向,都是社会需要传承弘扬的,让人倍觉留恋的,家乡的魅力正在其中。
水流千里有源头,人老思乡情更切,会对家乡的一个传说,或是一种习俗,或是一件老物品,或是一次活动经历,被浓烈的情感着色,成了时时激活感动自己心灵的美好记忆。我偶然回一次老家,都要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去寻找曾经的足迹,会常常想起随父在稻地里“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以及种豆、锄地、收麦……的情景;想起泉水浇灌的稻米香甜软糯,谁家蒸米做饭,老远就能闻到米香;想起曾经伴我入睡的母亲“嗡、嗡、嗡”的纺线声与“咣、咣、咣”的织布声;想起夏夜遥望着满天繁星、听着牛郎织女传说的痴迷;想起每当夕阳斜照、炊烟袅袅,我与小伙伴割草回家的快乐或是在打麦场上互相追逐、忘情嘻闹的欢笑声……
时光在岁月的年轮里日渐厚重,自己越容易走进岁月的深处,逾发感受到是家乡的生活方式给了自己许多飽满而又丰盈的馈赠,她有历史,有文化,有长辈诸如“厚德载物”“耕读世家”“勤俭持家”……类的殷切叮嘱。尽管我在村里只生活了16年,但那段时光是自己最快乐且又难忘的生活方式。她是我人生旅程的原点,是培植个人精神的根源,是世界观与性格塑造的最初养成地,是自己生命中一段最着迷的风景。家乡的风物、语言、习俗、生活态度时时显现在个人步入社会后的一些做事风格里。与家乡的情感已经在灵魂深处固化,成为永恒,始终相连,不曾减弱,一直时时关注着家乡的每一点变化和发展,为之由衷地欣喜与激动。
“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我的家乡现今时移世易,被光阴改变太多,有颜值更有内涵。“农家有三宝:鸡叫狗咬娃娃吵”的现象不见了踪影;“昼出耕耘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的情形早成往昔,“早晨听鸡叫,白天听牛叫,夜晚听狗叫”的况景也已远去,呈现出既古老又年轻,既传统又现代的新气象。有些东西富庶了,可又贫瘠了;有些东西鲜活了,却又僵化了;有些东西陌生了,但仍感觉到熟悉而又亲切的味道,有安定、坦然、恬静的情绪感受。岁月在延续流淌,乡邻有笑有泪的日子依然温和,仍在为当下时代提供着一种生活样本和一种精神资源。
茶煮一壶香,回味家乡事。家乡里有我割不去、甩不开、舍不掉的回忆、感情和生命。但自己知道,在家乡的岁月里打捞往日的记忆与时光,有时会给自己带来些许苦涩,或些许酸痛,但渗进了个人生命和血液里更多的是温暖与感恩,是不断加深、累积着的对家乡的爱和对未来的更多憧憬、热望与祝福。
作者简历
骆忠学:西安市长安区人社局退休干部。1965年8月入伍,1969年6月评为技术员,1982年评为技术10级。1985年4月转业回长安,先后在县直机关党委、区人社局、老龄办、安监局工作。曾为长安区老年科协会长、西安市老年学学会副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