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作者：老革

东北有一句俗语，叫做“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其实一进入腊月，东北的气温就降至低谷。尤其是在农村，四周没有任何遮拦，同样的天气，要比城市冷许多。靠山屯背靠“无名山”，除大地的周围有些柳树趟子外，其他地方都没有防护林。所以每逢冬季进入腊月，外面气温下降，西北风一刮，那真是嘎巴嘎巴的冷。

进入腊月后，社员们在外面干活时，都要穿厚厚的棉衣棉裤，要戴狗皮帽子或貉绒帽子，还要戴狗皮套袖，有的社员脚穿牛皮或猪皮制作的靰鞡鞋，在鞋里面絮上靰鞡草，只有这样“全副武装”，在外面干活就不至于挨冻。

可集体户的知青们就不一样了，虽然在家时，每年也经历过寒冷的冬季，但从未体验到农村冬季的天气是啥感觉。集体户知青们除老四刘国华“全副武装”外，其他男女知青则穿的很单薄棉大衣或“棉猴”，脚上都穿清一色的“胶皮水靰鞡”鞋，四名女知青和其他男知青一样，头戴黄色粘绒棉帽。知青李琦，要不是穿上他母亲给他寄来的秋衣秋裤，他那身单薄的棉衣棉裤，是很难抵御室外的严寒。

一天早饭后，户长刘铁带领集体户的知青，来到生产队的粪坑。此时，打头王德山还没到。在粪坑的边上，只有五六个年轻社员。其中有俩个社员正在摔跤，其他几位在旁边观看。走进一瞧，原来是队长王德有的大公子王占华和社员王占英在摔跤。

王占英虽然和王占华个头差不多，都是同一年所生，但此人体格瘦弱，长得尖嘴猴腮的，平时就好吃懒做。在靠山屯，提起王占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知道他是个奸、懒、馋、滑、屁，“五毒”俱全式的人物。生产队里的“上趟子活”从未见到过他的身影。他的绰号“猴子”，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给起的，但很有可能与上面的这些因素有关。屯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叫他“猴子”或“猴哥”。对此，王占英早就习以为常。

要说王占华，人长得和他爹相似，膀大腰圆，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在靠山屯，他不但是种庄稼的好手，平日里，一般年轻社员和他比试摔跤都摔不过他。

今天他们几个社员来的都挺早，在聊天时，王占华与王占英，因一些琐事争执起来，谁都不服谁，你一言我一语地竟然动起手来，旁边那几位社员，不但没有劝架，反而在一旁跟着起哄，看热闹。

这时，刘铁和其他知青也站在王占华和王占英的周围。就见他俩互相扯着对方的衣领，双脚还不停的原地踏步，正当大家看的入神时，只见王占华双手一用力，把王占英往怀里一带，右脚顺势勾住王占英的左腿的外侧，往后一推，就见王占英扑通一声，就来个仰八叉。看热闹的几位社员不断鼓掌叫好，哪成想，猴子王占英扑棱地就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王占华回过神来，就被猴子死死的把他的腰给搂住。

此时的王占华用两只手握住猴子的双手腕，并用后脑勺顶住猴子的下巴颏死劲往后坐，猴子在后面经不住王占华这么一压，在双手松开的同时，双腿同时也跪在地上，脸憋得通红，趴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这时，在一旁的知青刘国华紧走几步来到猴子身边把他拽起来，并扑打他胸前的雪。此时的猴子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用手指着王占华说：“我不会服你的，咱俩再摔一跤。”刘国华对猴子低声说道：“猴哥，你先休息，我和他摔，一定替你报仇。”

其实，无论是王占华还是猴子，还有生产队其他年轻社员，都是集体户的常客，社员们和集体户的知青相处的都很好，只不过猴子和刘国华俩人走得更近些。正应了那句话“鲶鱼找鲶鱼，嘎鱼找嘎鱼，”他俩平时就臭味相投。

猴子王占英一听刘国华这么一说，紧忙点点头。刘国华转过身来对王占华说：“我说华哥，我替猴哥和你摔一跤咋样？”王占华瞅了刘国华一眼，心想你和猴子一个模样，要说你俩是亲兄弟有人信。随即答道：“你替你猴哥可以，咱俩只摔一跤定胜负，”“好嘞！”刘国华应声答道，随后脱下军大衣递给身旁的老五李琦。

刘国华之所以敢和王占华摔跤，这里面还有些细节。那还是在学校时，刘国华他们几个人经常去刘铁家玩儿。在刘铁家玩儿哑铃、举杠铃、还跟刘铁学摔跤。他们几个知青心目中的师傅就是铁哥。因文革前，刘铁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区里摔跤比赛，并取得过青年组的冠军，正准备参加市里摔跤比赛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市里的摔跤比赛也就随之流产了。

刘国华自认为在家时跟刘铁学过摔跤，也会几招，根本没有把王占华放在眼里。当他和王占华一搭手，就感觉自己和他的力量太悬殊，还没容进招，牛犊子般的王占华用双手死劲抓住刘国华的双肩，使劲往前一带，再用力往下一压，只见刘国华软绵绵的趴在地上。站在一旁的社员们，一瞅刘国华的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禁哄堂大笑！刘国华自己也觉得很丢面子。这时，刘铁见状赶紧上前，把刘国华扶起。

站起身的刘国华扬言，还要和王占华再摔一跤。正在这时，就听有人一声大喊：“你们可以呀！来了都不干活，竟然在这里摔跤比赛，今天的工分你们几个还想不想要了？”大家回头一望，说话的正是生产队打头王德山。

原来今天一早，队长王德有把打头王德山叫到生产队，商量队里的一些事情，所以他才晚来一会儿。大家一瞅打头来了，紧忙都下到粪坑里，有的刨粪，有的戳粪，有说有笑地干起活来。

当天下午，在休息时，刘国华来到王占华身边，悄悄地对他说：“打头王德山刚刚又被你爸叫走，趁休息，我给你介绍一个对手咋样？你如果能把他摔倒，我请你去县城下馆子喝酒，想吃啥菜你随便点。”刘国华说完后，乜着双眼睛瞅着王占华。此时的王占华并没有理会他，“我让你和刘铁摔，你别看他人高马大似得，在家时他连我都摔不过，我们集体户的知青都知道，不相信你问问他们，刘铁他在我们集体户里就是一个棒槌，”刘国华又接着说道。

此时的王占英经不住刘国华的游说和诱惑，不免有些心动，心里在琢磨，要是真把刘铁给摔倒了，我还能赢一顿饭。随即，他对着刘国华说：“你说话算数不？”“谁唬弄你谁是孙子，”刘国华应声答道，并朝王占华微微地点点头。刘国华一见王占华答应了，心想，华哥呀华哥，你才是真正的棒槌。

刘国华一看王占华应允和刘铁摔跤，他紧忙转过身，来到刘铁身边。此时的刘铁嘴里叼着卷烟，不停地在地上跺脚，显然站时间长，不免有些冻脚。刘国紧忙从兜里掏出迎春烟，递给刘铁一支并压低嗓音说：“来，铁哥，换一支烟。刚才华哥说了，整个靠山屯的年轻人论摔跤都不是他的对手，咱们知青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在他话下。”“他真的这么说的？”“那当然了，”刘国华诡异地点点头。接着又添油加醋的对刘铁说：“王占华瞧不起咱们所有知青，说你刘铁别看个头大，其实你就是个棒槌。刘国华的几句话，还真把刘铁的火给勾起来，心想，我非要把他的嚣张气焰给灭掉不可，随后对刘国华说：“老四你告诉王占华，我随时准备应战。”刘国华一听，刘铁答应和王占华摔跤，心中不免喜滋滋的，便匆忙来到王占华身边，这回他没有背人，直接对王占华说：“铁哥说了，他不服你，要和你来个三跤两胜，你敢应战吗？”此时的王占华早就忘乎所以，自信、骄傲、狂妄自大，已经充斥他整个心里，其实他并不知道刘铁会摔跤的底细。此时的他，完全被刘国华给忽悠了。

随后，他便兴匆匆地来到刘铁身边，笑着对刘铁说：“我听刘国华说，摔跤你也不服我？那么咱俩来个三跤两胜咋样？”刘铁一看王占华这么说，心想，王占华呀王占华，你也太狂了吧，今天一早，我看你跟猴子还有刘国华摔跤时，就看出破绽，原来你摔跤就是个门外汉，你就是单凭一把子力气。今天我非要杀一杀你王占华的威风不可，给咱集体户知青们争脸。

自打下乡后，刘铁从未摔过跤。心想，今天自己正是练练身手的时候。由于年轻人争强好胜，再加上刘国华从中添油加醋的这么一勾火，刘铁二话不说，脱下棉大衣，扔给刘国华，便和王占华撕扭在一起。

这时，其他社员和知青都围拢过来，看他们二人在摔跤。论个头，刘铁高出王占华半头，论力气，刘铁一点儿不比王占华差，论摔跤，王占华还真不是刘铁的对手。就见刘铁左手抓住王占华的右肩，右手抓住左侧腰部，用左腿伸进王占华的右腿迅速的一勾，来个里倒勾的招式，双手用力往后一推，只听扑通一声，王占华倒在雪地上，摔个仰八叉。

此时，所有在场的人为刘铁拍手叫好。只见倒地的王占华，迅速地从雪地爬起，上前用双手死死地抓住刘铁。此时的王占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用力向胸前一拉，当时刘铁没加防备，险些被王占华拉个前趴子。刘铁面对王占华微微笑笑，心想，华哥力气确实不小，我和他摔跤，还是要以智取胜。就见，刘铁拽住王占华，左右走起摔跤步，开始时王占华还和刘铁支起“黄瓜架”来，但他脚下步子，也随同刘铁的摔跤步晃动起来，这样一来，脚下一时乱了方寸。当王占华的左腿在前右腿在后时，刘铁瞅准机会，抬起右脚去踢王占华的左小腿，王占华的重心完全放在左腿上，竟一动不动，只见刘铁的右脚迅速撤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的左脚踢王占华的右小腿。由于王占华重心完全放在左腿上，并没防备刘铁会踢他的右腿，此时刘铁的身体已经朝右侧身，用双手死死抓住王占华的双肩，嘴里大喊一声：“走吧！”只见王占华的左腿先着地，只听扑通一声，来个前趴子。在一旁围观的社员和知青们又一次不断鼓掌叫好，在一旁的刘国华见状，赶紧上前把王占华搀扶起来，并帮他打扫身上的雪。刘铁也双手抱拳作揖，同时说道：“华哥承让了！”

此时的王占华，满脸通红，非要和刘铁再摔一跤不可。刘铁对他说：“华哥，摔跤前，不是说好了，三跤两胜的吗？”只见王占华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说到：“再摔最后一跤，决定胜负。”刘铁一听，王占华还是不服，“那好吧！华哥你进招。”说话间，俩人又撕扯在一起。就见刘铁瞅准机会，左手抓住王占华的右肩，右手抓住他的腰部，右腿上前一步伸进王国华的两腿之间，同时，身子往左一侧，用臀部拱起王占华的腹部，自己的头部往左侧转脸的同时，用右腿狠扫王占华的右腿，并使出浑身的力气，（这一招式叫腰别子）。只听扑通一声，王占华又仰面朝天地躺在雪地上。

在这一瞬间，又引起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此时的王占华，觉得脸面真是丢尽了，躺在雪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半天不起来。刘国华赶紧上前把他拉起，一边拍打王占华身后的雪一边说：“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和铁哥摔，你就是不听我的劝，咋样？后悔不？”刘国华的话刚一出口，王占华哭丧着脸，面对着刘国华，并用双眼死死的盯着他，脸憋得通红，好半天，大声喊了一句：“老四，你不是个东西，你是连毛胡子吃炒面里挑外撅，你不是人！”说罢，尽然呜呜大哭起来，此时，站在一旁围观的人都被王占华的举动给惊呆了，同时都把目光都投向老四刘国华。

刘铁走过去用手死死抓住刘国华的手说：“老四，你说实话，这到底是咋回事？”正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华哥，你爸和打头王德山过来了。”大家回头一望，可不是吗，只见他俩有说有笑的已经来到近前。当队长王德有看到自己的儿子浑身上下都是雪，就问：“华子，你这是咋的了？你身上哪来的雪？这咋还哭了？”这时，在一旁的刘铁赶紧走到队长跟前，笑着说道：“老户长，您看看吧！刚才华哥一不小心摔个大屁蹲儿，可能是给摔痛了，不然他不会哭的。”然后转身冲大家挤咕眼又接着说：“大家都看见了吧！咱们华哥一定是没注意，给摔痛了，不然咋会哭那，华哥你都是当爸爸的人了，眼泪咋还这么多？”几句话把王占华给说笑了，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刘国华还想帮他打扫身上的雪，王占华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国华，并用手把他推开，嘴里还不时闲的在嘟囔着。

这时，打头王德山对大家说：“大家都休息半天了，还是抓紧时间干活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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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文革（笔名老革）、老三届知青、原建筑公司退休干部。现为长春市朝阳区作家协会、长春作家协会、吉林省科普作家协会会员。虽已到古稀之年，但始终不渝地酷爱文学，以“在文字里寻找快乐，在快乐中安度晚年”为人生宗旨，用笔墨书写对生活的热爱与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