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割草娃
祥子
5月7日,我驱车回到古佛老家,眼前的景象让我茫然若失:土地撂荒,杂草丛生。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放牛、割草的孩童时代。
70后的我们,上学读书郎,回家割草娃,背起竹背篼,漫山遍野跑。地边边,田坎坎,坡坡梁梁,沟沟壑壑,全跑了个遍,生产队里跑了,常常还要跑附近的队。
到附近队里割草,人生地不熟,胆战心惊。他们不准我们外生产队人割,隔几个山头山岭,扯起嗓子吼叫:“到处乱跑,庄稼才长起来,不是自己的庄稼踩烂不心痛,你们队里才有猪有牛要割草吗?”遇到凶恶、彪悍的人,他们就拖镰刀、拖背篼(“拖”字是当地方言,意思是“收、缴。”)
镰刀割草,却割了手,旧疤未去,新伤又来。还常常遭大人训斥,甚而棍棒相加:“一天饭整几大碗,割草磨磨蹭蹭,半天割几根草......早不忙夜慌张,割把草来立起装。”殊不知,旮旮角角都是庄稼,哪容草生长?哪有多少草待割?
老家古佛,曾是良田沃土,寸土寸金。80年代,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包干到户,土地是宝,每一锄下去都想挖个金娃娃。生产队里,争田边地角边界、插秧时节争放秧田的水、牛羊鸡鸭践踏了几窝庄稼而吵闹、田边地角生长一棵树影响作物生长而骂架时有发生。
不是生产队里人狭隘、自私,是他们苦于生计使然。七十二行,最苦莫过于农民,老话说:“为人不学艺,挑断箩篼系。”农民眼一睁忙到点灯,早出晚归,两头黑。土里刨食为生,磨骨头养肠子。养儿不算饭食钱,种子、化肥、精力,样样都要投入,收入却微薄得可怜。冬令时短,抢时挖红苕,常把午饭也带到坡上,天不黑不回家。农民一忙就是一整天,晚饭常常在八、九点后才吃,农民常念叨:“夜饭夜饭,吃了三更夜半”
哪个农民不想跃出农门?跳出了农门,颇为荣光自豪,山沟沟里飞出了金凤凰,光宗耀祖,祖坟冒了青烟。
90年代,为了买上冰箱彩电洗衣机,为了修造砖瓦楼房,为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生产队里年轻力壮者,纷纷南下闯荡打工,生产队里就剩老弱病残走不了的人。古佛老家的肥田沃土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被撂荒了。
古佛生产队曾有一百四五十号人,我常常掰起指头数。而今整个生产队只有两三个人了,都是近80岁的老弱病残,一个嘴歪,一个脚瘸,一个患病多年,常年吃药。曾经热热闹闹的生产队,转眼就“门庭冷落车马稀”了,曾经炊烟袅袅的房屋,现已破败不堪,残垣断壁在风中瑟瑟发抖、呜呜哭泣,整个生产队几百亩田土,无一处种植,处处成了草山草海,成了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
曾经争田争地纠纷不断,而如今,要种哪块田地就种哪块田地。曾经有多兴旺,现今就有多撂荒,草和人争高,草山封路,埋葬了沃土,再也找寻不出当年“阡陌交通”梯田模样。
当年割草,无草可割,现今遍地是草,却无人去割。
今回古佛,我心怅然若失,亦五味杂陈。花有重开日,时光不倒流,古佛老家再无当年割草娃了,再也看不到过去种田种地忙碌的热闹场面了。
2025.05.14

祥子,七零后,丰都古佛人。年少读书甚少,浪得汉语言文学毕业虚名。鬓发斑白老眼昏花际,才不识时务地想与文字为伍、做伴,当作人生一乐子,错错错,莫莫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