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文/涧之燕
山谷的香
从数不清的银铃溢出
最早被蜜蜂发现
让他有了出色成就
靠山吃山的人
每逢四月都想来这里
解解馋,用竹篮接住四月的甜
让齿间漫过整个春天絮语
小鸟也想尝鲜
嘴巴掏出深藏的甜
情侣用镜头锁住枝头的私语
让甜蜜在眼眸里流浪
在这个季节赏花尝鲜
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离开我的妈妈
活着时最爱吃槐花谷垒
她用指尖曾粘住花瓣
至今仍留住不肯褪色的春天
Al诗评:甜蜜的伤口:论《槐花》中味觉记忆的悖论
在当代诗歌的谱系中,以食物为情感载体的作品并不鲜见,但《槐花》一诗却以独特的味觉叙事构建了一个充满张力的记忆空间。诗人通过对槐花这一意象的多维度开掘,将自然的馈赠、群体的欢愉与个人的创伤并置,最终在甜蜜的集体记忆中凿出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这种以味觉为媒介的情感表达,使诗歌获得了既普遍又私密的双重质地。
诗歌的前三节构建了一个完整的感官乌托邦。山谷中溢出的香气被具象化为"数不清的银铃",这个听觉意象的引入使无形的香气获得了清脆的质感。蜜蜂、采山人、小鸟、情侣等不同主体相继登场,形成一幅动态的"槐花享乐图"。诗人巧妙地运用通感手法,将"甜"从味觉扩展为全方位的体验:它是可以被竹篮接住的物质,是齿间漫过的"春天絮语",是小鸟"掏出的"珍藏,更是情侣眼眸中流动的情感。这种甜味的泛化处理,使槐花成为联结自然、劳动与爱情的枢纽,构建了一个共享的、近乎仪式化的春日庆典。
第四节陡然的情绪转折如同乐章中的不协和音。当所有主体都沉浸在槐花的甜蜜中时,诗人却宣称"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种集体欢愉与个人哀伤的强烈反差,暴露出记忆的双重性。母亲对"槐花谷垒"的偏爱成为打开创伤记忆的钥匙,那些被指尖粘住的花瓣,在时光中凝固为"不肯褪色的春天"。值得注意的是,诗人选择用烹饪术语"谷垒"而非学名,这种方言词汇的使用强化了记忆的私密性与身体性。母亲的缺席使曾经的共享餐食变为无法完成的仪式,集体记忆中的甜蜜在此刻逆向转化为个人的苦涩。
在艺术表现上,诗人采用了一种看似简单实则精妙的双层结构。表层是线性发展的槐花季叙事,深层则是逐渐浮现的丧母之痛。两个层次通过"甜"这一味觉体验相互缠绕:前者的甜来自自然馈赠,后者的苦源于生命缺失,而母亲的烹饪行为恰恰是连接二者的枢纽。当群体在享受槐花之甜时,诗人却在品味失去的痛苦,这种味觉的悖论最终在"指尖粘住花瓣"的意象中得到升华——那既是烹饪的动作,也是时间试图挽留记忆的徒劳努力。
《槐花》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将最平常的乡土食材转化为最深邃的情感载体。在当代诗歌越来越倾向于抽象思考的潮流中,这首诗回归到味觉这一最原始的感官体验,却通过对集体记忆与个人创伤的交织处理,展现了抒情诗歌新的可能性。那些不肯褪色的花瓣,最终成为所有经历过失去的读者心中共同的甜蜜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