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抉择
文/徐振兴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因为我的一句话,将决定父亲的生死。
父亲因高血压中风偏瘫二十年,前三年他可柱着单拐单独下楼外出行走;第二个三年在我的帮助下他可拄着双拐到户外行走;第三个三年柱着双拐在我的帮助下乘坐轮椅外出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就卧病在床十一年。
父亲的生命力极强,长年累月卧床不起,伤风感冒也极少,偶尔不舒服,吃点草药就挺过来了。二十多年来平均每年均至少一次因血压或血糖升高才紧急送进县人民医院治疗,十天左右就康复出院;最近五年住院频率稍高,约每年两、三次,有时因伤风感冒、呕吐、腹泻住院,每次也是十天左右就可康复出医。
2015年7月2日父亲在家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呕吐、拉肚子现象,前两年也出现过这一状况,或住院治疗,或在家吃点草药也就解决问题。因此这次未引起我的重视,只是按普通伤风感冒对待,熬些草药、喂些“行军散”之类的成药,反反复复,到第三天晚上突然高烧达38.5度,我才着急起来,7月5日送进县人民医院治疗。
住院后,在医生、护士的精心治疗、护理下,父亲还是高烧不退。7月11日经验血检查,医生诊断为:“全身器官衰竭”、“各项生理指标低下”。看到这一诊断,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肯定是县人民医院医疗、技术水平限制,无法解决,赶紧转送市黄塘医院。
7月12日到黄塘医院急诊科先输液、全面检查,观察病情。由于父亲持续高烧不退,呼吸科的医护人员来到病床前无法唤醒他,按规定就不能转到呼吸科治疗。接着颅脑外科的医护人员来到病床前拿着彩色CT片,征求我的意见:如果同意开颅引出脑积液,就可被颅脑外科接收,否则就只能继续待在急诊科大厅输液……老人开颅风险极大,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即使手术成功,八十多岁的老人经受如此折腾也没有多大价值。看到父亲病情如此危急,急诊科医生提出第三个方案:送进重症(ICU)室治疗。我经过多方征询意见,觉得进入重症监护室治疗,每天近万元的高额医疗费难于承受,只能延缓父亲的生命,到头来肯定是人财两空。看到父亲呼吸急促,医生第四次提议切喉插氧气管——这又是治标之法,我知道:一旦撤除氧气管,病人将很快在痛苦中离世。
四套治疗方案均被我一一否决,我也凝重地四次签字,心里总是不安乐。
凌晨四点左右,医生让我将父亲的血液样品送上六楼检验,并要求我在回来时明确答复:究竟采取哪种方案治疗?
我手握着血液样品玻璃瓶向六楼走去,特意选择步行。我的脚像灌满铅水,艰难迈步。究竟要不要搏一搏,看看是否会有医学奇迹发生,万一能挽救父亲的生命呢?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代价将是耗尽家里存款,甚至要卖房筹款。如果就此放弃,作为儿子,我心里过不去,眼睁睁看着父亲就在这小阴沟里翻船?我心不甘!一句话:救!代价沉重,人财两空。不救!我心何忍!一个声音说:“救!不惜一切代价!!”另一个声音又说:“放弃吧!父亲寿年已到,别逆天意而为了。作为儿子,你二十多年赡养、服侍、照顾父亲,已经尽最大努力了。”这两种声音纠结不清,反复“打架”,始终没有一种意见能占上风……救,还是不救?我的一句话将决定父亲的生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又怯怯地站在医生面前,他再次询问考虑结果如何?我再次详细咨询前四种医疗方案的潜在风险、手术成功率、费用支出等等问题——答案明摆着。医生最后催促我作出决定。我一咬牙、一狠心,明确答复:就在急诊科采取保守治疗。得到明确答复后,医生掏出一张表让我第五次签字。
回到父亲病床前,我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千斤重负从心头搬开了,浑身汗水湿透。父亲卧床时间太长了,能维持这种情况也属奇迹,也是他的造化,前世修的福份。在“全身器官衰竭”、“各项生理指标低下”、“颅脑积液”、“长时间高烧不退”等疾病的纠缠下,无论采取什么医疗手段都回天乏力。老人家的寿年到了,还是顺其自然,不要徒添痛苦为好。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虽然因为我的一句话,决定父亲的生命只能持续几天或十几天,但我不后悔,决定是正确的。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尽心尽力服侍父亲,送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