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家与黄陂
潘安兴
文化架起友谊的桥梁,超越人与人之间年龄、地位、地域的界限,留下永恒的记忆,如彩虹飞跨时空,给诗人插上翅膀,聚焦永恒。
诗人臧克家与黄陂,一个彼此陌生,用一份真诚,平视撰写动人故事,在恒河中涤尽世俗尘沙,却是人间的舍利,闪光在岁月长河,让我们读懂什么是大家。
一首《有的人》,在我心中经久不衰,推崇备至,成为做人的座右铭。神交由来已久。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伴随文化初萌,我投身于格律诗词创作大潮,结识了很多诗词界老前辈。多次参加湖北省武汉市的诗词活动,无形中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在人海茫茫中,找到臧克家,纯属一种机遇巧合。省市诗词学会年会上,相逢武汉电子工业局离休老干部彭继良,因为是家乡人,多了一份亲切感。留了通讯地址、联系方式,往来也就多了。
一个仲秋的下午,他在回老家塔耳静山的途中,专门来我这里,在单位找到我。到了我家近乎破旧的茅舍,谈到好半天,晚饭到了,我准住我,坚决要简单,不然立马走人,无奈我只得用鸡蛋下面条混了一餐。
晚上,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全国诗坛大家的详细住址、电话号码。征得他允许,我找了一本小册子,抄录下来。
最引人注目“臧克家”三个字,窜入眼帘,当作重点对象,又打了一个红钩,以期重视。
我请他晚上就在我们家住宿,只是简陋,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谈到凌晨二时方才入睡。一个厅局级干部,这么随意,简直难料。
就是这本手抄通讯录,为以后黄陂楹联诗词征集活频添了含金量,也架起了黄陂臧克家联络的桥梁。
黄陂县楹联学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应运而生,准备办一个刊物,名曰“古蕾新葩”。请谁题签,颇费琢磨。我跟林家义提出请臧克家刊名的想法。他问我:“有把握吗?”我摇摇头说:“只能试试。”我心里打鼓,没底,他说:“你写封信去吧。”
恐写信石沉大海,我请彭继良先生代为说项,他说不用顾虑,臧老很平易近人,说明来意即可。
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绞尽脑汁写了一封信,按通讯地址寄出。一个星期后,即收到来信,“古蕾新葩,臧克家题。”带着浓郁墨香,跃然宣纸上。另外,还附了一填充简信,展开一看,亲切和蔼:“安兴先生,来函收阅,遵嘱写上,书法非我所长,君之诚意、恳切让人感动,仅为奉命,不尽之处,还望鉴谅。”
我即题鉴与信交给林家义先生,他喜不自禁,脸上堆满了笑容,叮嘱赶快回信致谢。
意想不到臧克家这样全国驰名的大诗人,态度是那样谦虚,做人是多么低调,帮人是如此热忱。虽然素昧平生,形象在我心中骤然巍峨挺拔。
有了第一次美好开端,我抓住这种机会,斗胆向他请教,经常向他探讨诗歌创作。他说自己是两面派,新诗旧诗都喜欢,旧诗是基础,从旧诗入门,迈向新诗高度。
从同臧老回信中,我领悟到,意境是诗歌的灵魂,是作品永葆青春的生命力。思想的高度决定作品的高度,要打造传世之作,必须站在时空制高点上,才能走向未来。他的信给我很大启迪,让我张开思维双翼,在自由王国中翱翔。
一代大家,对青年诗人关爱有加,对湖北昨夜星空如数家珍。他说,诗创作穷而后工在年轻人身上。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不可抵抗的规律。湖北有屈原、孟浩然、三袁、公安派等闪光在历史星空。现代又有闻一多、曾卓等著名诗人。鄂东黄冈,江汉平原荆州更是诗歌的故乡。
对传统诗词与现代诗,在来信中,阐发了很多精辟见解。新旧诗如车之双辙,鸟之双翼,互不偏废。新诗从传统诗中汲取精华,传统诗从新诗中获得生命力,创造有中国形式与元素的诗坛,他如是说。
走进大家,聆听大家的声音,几乎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尤其是我这样的企业小工人,他没有那种居高临下,傲气凌人,使我感到诗人的气度与胸怀,给我一种自信,一种自尊,看到真文人、真大家的风骨。
更重要的是他鼓励我,在黄陂举起诗坛的旗帜,去开创明天,成就一代人的担当。如同胡秋原先生一样,给了我砥砺前行的勇气。
很想读臧老诗,能窥庐山全貌,就去信索书,不久即给我寄来,并签名留念,我被作者的胸怀与气宇所痴迷,尤其是那富有哲理的诗,用笔抄录在本子上,从中获得精神源泉。
臧克家,中国现实主义新诗开山人之一。做开山人一直是我的梦寐追求。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很快得到他的支持。在故乡,建立诗词组织,蔚起人文风气,留下一笔,让人们不能忘记,臧老在鼓励我,去做一件从未有的事。开拓一个陌生领域,把根扎在农村,让作品有泥土的芳香。
当时黄陂还有很多诗词爱好者。我得到了罗向阳、喻大鸣、吴江涛、王超群等人作为发起者,由我牵头,在黄陂民政局办理了相关手续。
诗词学会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出版一本《木兰山诗词集》,做一件前人所未做的事情。
发起木兰山征文启事,我自己动手,写了征文启事,将木兰山作了介绍,打印好后,附上信,恳请惠赐大作,以为名册增辉添彩,为名胜留下传世之作,为《木兰山诗词集》题写书名,两个锣鼓一起敲,是我的初衷。
不久,收到预期效果,诗与题签一并寄来,让人感动不已,我赶紧写了回信,表示衷心谢意。
“昔读木兰辞,今闻木兰山,山以人名噪,人以山代传。”几乎与明人闻政“未有木兰先有山,山名偏借木兰补,木兰与山名并传,山并木兰争万古”异代异曲同工。饱含对木兰的深情,对黄陂这块土地的热爱,渗透宣纸之中,感受传统文化的神韵之中,诗人虽未至此,却有黄陂牵肠挂肚的情结。
书付梓后,我即寄呈,请郢正。臧老大加赞赏,称无论是封面版式设计,都达到古色古香的传统,其中不乏佳篇杰构,期百尺竿头,更进一尺。鼓励溢于言表。
1993年,木兰山准备修门楼,请全国书法家题字,当时木兰山管理处书记张广田找我,欲将臧克家列入征集范围,将木兰山介绍信寄上。臧老同样有求必应,欣然挥毫应征,一种大家风范,让高山仰止,不摆架子是他最高尚的品质。
后来我下岗在外漂泊。2004年,在报纸上看到臧老去世的消息,五味陈杂,一直想写一篇纪念文章,不知如何下笔,来了却这份沉甸甸的人情债。
一愰十四年,物是人非,我觉得再不能等待,不然是永久的遗憾。
斯人已去,大家臧克家之后再没有臧克家。在市场经济时代,书法作为一种商品,已普遍按每平方论价,动辄几万元,而他分文不取,还贴邮票寄来,已是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这种学人诗家已不复存在,这种风骨已成为楷模,高山仰止。
虽未谋面,却永远活在我心中,亦如他的诗一样,死去与活着是人格魅力,道义精神。
行文到此,且将拙作一首,算是以致的祭祀。诗曰:
什么人能誉大家,栽培新秀绚朝霞。
了无高座官僚样,却有低身礼义嘉。
铜臭不沾真学者,旌高惟重实才华。
普通百姓心中坐,美酒一杯谈笑奢。
潘安兴,(自号木兰山樵),1949年10月11日生。湖北黄陂人。当年老三届,经历知青上山下乡,招工进厂,下岗打工,招聘到政府部门工作。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湖北报告文学学会理事、黄陂辞赋学会会长。著有《中华大家庭赋》全书234万字待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