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儿红了 (小说)
作者 张梅 (山东)
一辆红色轿车,在宽阔平整的乡村公路上飞驰。
乡村五月,温热的风吹拂着一望无垠的田野,绿油油的麦田像流淌的河流,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麦香。枝繁叶茂的树木围绕着一座寂静的小山村,红瓦白墙掩映其中。
红色轿车,减速驶入村口。开车的小伙子,对身边的中年女人说:“董事长,这就是你要找的村庄。”
女人表情凝重地侧身看着车窗外,一块巨石上有四个红色的大字“泽山东村”,这个村名在她心里默默念叨了30年。
小伙子问:“董事长,你要找的人是谁?要不要我下车,去打听一下他家在哪里?”
女人说:“不用,我想下车走一走。”
现在的农村,年轻人都进城上学、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中老年人还在种地。平日里静悄悄的村舍,墙根下有二三个晒太阳的老人。 女人下车环顾四周,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她戴着金丝眼镜,大波浪的长发齐肩,深紫色的长裙包裹着她匀称挺拔的身体。虽然容貌不再年轻,但气质却是年轻女性望尘莫及的优雅而高贵。
她边走边看,一座院墙上边,一树火红的石榴花开得正艳。那一朵朵鲜红的石榴花,挂在树上,像喷吐的小火苗,吸引女人走过去驻足仰望。
院内的看家狗叫起来,一位身材敦厚的农妇大嫂出来张望。她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打量着女人,笑问:“你是来山上旅游的吗?” 女人礼貌地看了她一眼,点头一笑,随口应答:“哦,是的。你家的石榴花真漂亮。”
大嫂说:“这棵石榴树,是当年我老头子,从部队退伍的时候,带回来的小苗子。移栽活了,整30年了。每年这个季节呀,你瞅瞅,满树的花火红火红的。附近村里都没有这个品种,就我家这一棵呢。”
女人禁不住笑微微地看着大嫂。大嫂那粗糙的脸上笑意盈盈,热情地邀请女人进院子里观赏,又拉她进屋坐坐。
屋里的摆设很简陋,墙上挂着三个旧相框,里面镶满了照片。女人一眼就认出男主人年轻时候穿军装的黑白照片,和她收藏的那张是同一版!她突然心跳加速,神情有些恍惚。 当年自己是一个话务班的女兵,记得营房墙角也有一棵石榴树。那个经常来机房负责维修的老兵,会忙中偷闲给树浇水。攀谈中得知,原来他们是相隔八百里的山东老乡,很多共同的话题让他们越走越近,最后偷偷相爱了。
他们爱得像盛开的石榴花一样热烈,他经常站在石榴树下等她。可是部队规定男兵女兵之间不能谈恋爱。虽然他们爱的小心翼翼,还是被领导发现了,血气方刚的老兵只能割舍儿女情长,自己独揽所有责任。
他说:“丫头,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你如果退伍回去就得种地、嫁人、生娃。你一定要留在部队好好干,争取考上军校,有个好前途。我回老家不要紧,我有一把子力气,干活不愁,还是我退伍吧。”
如果当年没有老兵的毅然决然,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考上军校,部队转业,事业有成。如果当年退伍的是自己,老兵一定会等到提干的机会。这一晃三十年过去,看着他的全家福照片,他苍老的样子和年轻时候判若两人。 大嫂指着照片介绍:“这是我老头子,给麦田浇水去了,再过半月就收割了,今年又是丰收年。这是我儿子,在城里上班。你看我孙子多可爱,上幼儿园了。”
女人的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照片中的男主人。她感叹道:“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大嫂满足地笑了:“是啊,我们家是种粮大户,我们老两口累死累活种地攒钱,给儿子结婚,又在城里买上了楼房,这辈子值了!” 女人走出屋子,来到石榴树下说:“这花太美了,到了秋天肯定会结满满一树的石榴吧?”
大嫂认真地说:“不,结的果子很少,个头也很小,不过却很甜。因为不是所有的花都能结果。”
女人听了,忽然心头一颤,看着花停顿了片刻后,她悠悠地问:“我可不可以掐一朵花带走?”
“当然可以 。″ 大嫂欢快地回答。
女人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花,深情地看了大嫂一眼,快速走出大门。
车子在门外的小路上缓缓调头,对面一辆三轮车驶过来,靠边停车让路。车斗里拉着抽水机、水管子、铁锨等农具,开车的老汉脸膛黝黑,身材壮实,挽起的裤腿上和黑布鞋上都沾着泥水。
他眯着眼睛,微张着嘴巴,好奇地打量车窗里的女人。女人正在低头深情地嗅一朵石榴花。
车窗慢慢关上,车子开走了。老汉突然慌慌张张跑进院子,踩着梯子手脚并用地爬到平房顶上,看着那一抹红色轿车,在乡村公路上渐渐消失。
他伫立在平房顶上,任凭泪水涌上干涩的眼眶。身边的石榴花晶莹闪烁,红得那么地纯粹,那么地热烈……
(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
张梅,笔名傲雪,山东省平度市人,青岛春泥诗社社员。工作之余,用文字装饰生活,不求结果,只求精彩。作品曾发表于《半岛都市报》《平度日报》《天柱文学》等刊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