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与妻子牛金元
农历十月初一祭祀之日,王河故土老坟墓上的黄连树,在凛冽的寒风中傲然挺立,树干上斑驳的树轮似乎在讲述我的母亲和妻子的人生沧桑故事。风烛残年的我伫立在她们坟前,六十年前母亲的临终叮嘱和六十年后老伴临终的托付,在时光里交织成河,令我老泪纵横,悲痛万分。
苦难里的根:母亲的岁月长歌
我母亲王桂三,于1910年出生于泌阳县农户小家,因家境贫寒,高不成低不就,28岁还迟迟未嫁,成为村里少有的老姑娘。我父亲牛公保,也因为家庭败落,对名门闺秀高攀不上,后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奈迎娶了小他8岁的王氏老姑娘为妻。父母结婚后,母亲从娘家带来的绣花针变成了逃荒吃放的打狗棍。
父亲深受革命影响,婚前就秘密加入鄂豫边省委,秘密担任交通员。1945年初春,他在驻马店跑交通时感染上了死亡率极高的天花病,因无钱医治,躺在病床,命悬一线,临终前对我母亲说:日本鬼子快投降了,中国早晚就是共产党的天下,咱家仅有的8亩薄田无人耕种,入不抵出,你赶紧把地卖掉换点钱,供咱三个儿子好好读书吧!”
父亲去世后,受儒教思想影响的母亲,终身不嫁,望子
成龙,不忍心卖掉8亩薄田,靠纺花织布度日糊口。青黄不接时,就外出讨饭,成为全村最穷的人家。
因为没钱种“牛痘”,一家人都染上了天花病。母亲病倒在床,我大哥被大姑家抱走,我被小姨家抱走。我们两人因为亲戚护理得比较好,没有落上后遗症。大我两岁的二哥金相没人照看,带病的母亲就用绳子把他捆到床腿上,那时候二哥尚不懂事,急得用手乱抓,把满脸的“天花痘”都抓破了,落个满脸麻斑,一生坎坷,节衣缩食,成年后连个对象也找不到,他活到82岁那年寿终。金玉大哥从小疾病缠身,半身不遂,无钱医治,成为残疾人,没有成家,刚步入中年,也早早西去了。
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母亲用椿树胶熬灯油,让我们弟兄三人在豆大的火光里背《三字经》,纺车每转一圈,棉线就在她掌心勒出一道红痕。有次我偷瞄她的手,层层老茧间嵌着未拔的棉刺,我心疼得掉下眼泪,母亲毫不在意,用她粗糙的手摸着我,安慰道:“小三最聪明,长大后一定不会当牛把打牛腿!”
记得有年寒冬腊月,我穿着母亲新做的布鞋和她一起外出讨饭,我把布鞋揣在怀里舍不得穿,却光着脚踩进雪窝里。有一次,富人家的黄狗扑上来时,我身小力薄,猝不及防,恶狗将我的大腿根咬出一道血口子,鲜血直流。母亲忍住眼泪,给我包扎伤口,微笑着哄我:“狗怕恶人,等你念书将来有出息了,狗看见你都得摇尾巴!”后来,我一直没看到人间恶狗,给我点头哈腰摇尾巴。但恶狗咬伤后留下的伤疤我至今仍感到隐隐作疼。
当时,在全村缺吃少穿的穷人中,我家为全村“穷人之最”。一家老少四人睡在一张破床上,一双破棉被能盖上好几年,破了缝,缝了破,盖上破被能望天。在夏天还好受些,没有被子睡地上,没有衣服光身子。但是一到冬天,可真是“没办法”,晚上,一家四口人依偎床上,借身躯散发的热力相互取暖过冬。逢年过节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好日子,特别是在春节那天,孩子们都是欢天喜地,身着新衣裳,燃放鞭炮,成群结队,热闹非凡。唯独我家过春节时,破衣依旧,粗食淡饭,连大年初一唯一的一顿“年饺”也享用不起。我那时年幼,有时比较听话,有时也惹母亲生气。有一年春节,母亲害怕我过年时瞎胡闹,特意去官庄街上给我买了一个两千元旧币(相当于现今人民币二角)的白面圆蒸馍,并一再叮嘱我除夕晚上不要吃,要等到大年初一早上再食用。可我一望见雪白的大蒸馍,急得嘴里直流口水,根本不会等到第二天,就在全家人除夕夜聚在一起“熬年”时,我趁大家不注意,藏到被窝里,一口气把白蒸馍吃个一干二净。等到初一早上母亲喊我起床时,仍让我穿着补丁撂布丁的破棉袄,我就故意去找“岔”与母亲胡闹,又去土灶前掀开锅拍一看,水锅里煮的根本不是我想像中的大肉馅、白面片的“年饺”,而是用黄豆面擀制的饺子皮,用嘴一尝,既硬又粗,里面更没有大肉,全是胡萝卜掺粉条的素馅。一怒之下,我用勺子把锅里的所有饺子搅了个稀巴烂。因为是过年,这次母亲没有动手打我,气的坐在一旁直掉眼泪。两个哥哥见母亲伤心落泪,他俩也跟着哭了起来……
在泌阳县国共两党三年拉锯战中,因为母亲受到父亲的革命影响,思想进步,相应党和政府号召,积极投入妇女运动,带头为解放军赶制军鞋、军袜,被誉为“支前模范”。
岁月匆匆,光阴如梭,屈指一算,慈母离开我们弟兄三人整整60年了。平凡、吃苦、勤劳、多灾多难的母亲,拼搏操劳一生,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财富和家产,但她留下的刚强和志气,则成为我家的传世之宝,为她的儿孙后代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精神食粮。
相濡以沫:与贤妻共度的六十个春秋
在我五斗长柜里珍藏着一个小木箱,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老伴儿的陪嫁:掉瓷的花边脸盆、一块圆镜、半块用剩的小香皂、送给夫君的钢笔,还有那对补丁摞补丁的枕巾和枕套。香皂早没了香味,却把1963年元旦结婚记忆熏得透亮。
我们结婚时,穷得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