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南山驿站探析——兼论桓公堆驿位置
武关道是唐时长安通往河南和湖北,乃至中国东南和正南的交通要道。一路设驿。
担任过蓝田县尉的柳宗元在《馆驿使壁记》中曾这样记载:“自灞而南,至于蓝田,其驿六。其蔽曰商州,其关曰武关。”六驿的具体情况如下:
唐时长安灞河上修建有南北二桥,作为渡过灞水的官渡桥。其东就是灞桥驿,也叫滋水驿,然后进入蓝田。根据《长安志》的记载,设置有蓝田驿、青泥驿、桓公堆驿、蓝桥驿、藋平驿,最终入蓝田谷(即今牧护关)。张籍有诗《使至蓝溪驿寄太常王丞》,其中蓝溪驿当为藋平驿。
六驿中,桓公堆驿、蓝桥驿、藋平驿位于蓝田县城以南的秦岭山中。三驿在内,从蓝田县城到蓝田关,根据《长安志》和《太平御览》的记载,一共98里,而唐代《括地志》记载为90里。哪一个准确呢?
清代的时候,从蓝田县城到牧护关的武关道上,设有七盘(今坡底村)、北渠(今北曲,嘉庆志图中同时记作百渠)、蓝桥、新店五铺,各点的具体距离为:蓝田县城距七盘铺15里,七盘距北渠20里,北渠距蓝桥20里,蓝桥距新店20里,新店距牧护关20里,一共95里。我们换算一下,看清代的95里,等于唐宋的多少里。
《汉书·食货志上》说: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其意为,每亩边长为一百步。一个农夫耕地一百亩。井田制的正方一里,为九个农夫耕地面积九百亩。因此一里边长900步,1800尺。清代康熙牙尺长32厘米,1里576米。而1921年巨鹿故城出土的北宋木矩尺长30.91厘米,按31厘米算,一里558米。
计算以后,清代的95里,等于宋代的98里。
相反,日本正仓院所收藏的唐尺26支,长度从29.4到31.7厘米,平均29.75厘米。还有1976年西安郭家滩78号唐墓出土的尺,长30.09厘米。按最小的29.4厘米算,1里等于535.5米。清代的95里,可以折算为唐代的102里有余。按最大的31.7厘米折算,也超过了唐代的98里,都同《括记志》的90里不符。
由此可见,《长安志》的98里的记载是准确的。
在《长安志》中,桓公堆驿、蓝桥驿和藋平驿离县的距离分别为35里、40里和55里。那么这个数据是否准确呢?
答案是否定的。
民国18年(1929),政府规定一里为500米,150丈。这样一尺为33.3厘米。那么宋代蓝桥驿离县40里的数据,折合成现在距离则为37里有余。而民国《蓝田续志》都记载蓝桥离县50里。那么宋代的记载和现代实际距离的误差也太大了。这说明《长安志》的记载是有问题的。相反,按清时蓝田县城到蓝桥各铺的距离加总起来,总计为55里,折算成现在距离为51里多,同现在的实际距离50里相差不大。这说明,宋代《长安志》在计算蓝桥驿到县城的距离时,漏算了从县城到七盘铺距离的数据(清代的15里)。
为了进一步说明问题,我们可以比较宋代和清代有关桓公堆的另一组数据。
《长安志》中,桓公堆离县25里,而民国《蓝田续志》中,桓公堆离县的现代距离是40里,二者相差15里,这说明宋代和清代数据(和现代数据差异不大)15里的误差是普遍的。
因此,将《长安志》的数据相应调整后,桓公堆驿、蓝桥驿和藋平驿离县城的宋代数据应该分别大约是50、55、70里。
总所周知,桓公堆是一条东西向,长约5公里之山梁。东接蟠山余脉,西连青泥岭,北为蓝水峪,南为清水沟,西南侧有锡水洞。东侧有碧天洞,而碧天洞斜对的就是蓝桥。故桓公堆驿在桓公堆西头(今桥亚附近的山头)到蓝桥驿的中间。它应该就是蓝桥河村斜对面,玉山脚下的古峣关或者说故峣柳(不会是蓝桥河村,因为蓝桥河村附近的蓝关是明清时设置的)。
唐时早从蓝田县城出发,经峣岭山道或者蓝峪峡谷,首先进入的就是这个桓公堆驿。张籍在《行使望悟真寺》中说,“采玉峰连佛寺幽,高高斜对驿门楼。无端来去骑官马,寸步教身不得游。”说的就是桓公堆驿。
815年,白居易適往江州,曾经行辋川,晚宿清源寺,作《初出蓝田路作》诗,其中说:“朝经韩公堆,夕次蓝桥水。”白居易早上从清源寺出发,一路沿今白家坪、支家湾、山底村、西杆庙、锡水洞、桥亚、大脑坡,快到傍晚才到了桓公堆驿,跟从县城到此的辛苦差不多。
同时,藋平驿离蓝桥驿15里,离蓝田关28里。在藋平驿出发,在蓝桥河谷中行走,可以在蓝田关晚宿。
朝廷规定,驿站之间距离一般三十里,特殊情况下,可以调整。但蓝桥驿和桓公堆驿之间相隔5里,说明了蓝桥驿是后设的。这并不奇怪,灞河以东武关道上的六驿并非同一时间设置。以故京的蓝田驿为例,最早就设在蓝田县城。《旧唐书》卷一六《李林甫传》载,“太子妃兄附马都尉薜长流襄州,死于故驿 ",《旧唐书》卷九《玄宗纪下》则作 “至蓝田驿赐死”。又《旧唐书》卷一一《代宗纪》载“襄州刺史裴茂长流费州,赐死蓝田驿”,同书卷一一四《来瑱传》则作“赐死蓝田故驿”。这说明,在唐玄宗时,蓝田驿还在蓝田县城里,后设置在故京。所以蓝田县城的青泥驿又称蓝田故驿。
安史之乱之后,藩镇割据,朝廷对东南的财赋钱粮日益倚重,加之安史乱后李希烈阻兵江淮,汴路受阻,因此,朝廷对于武关道愈发重视。唐德宗贞元二年十二月时明令规定:“从上都至汴州为大路驿,从上都至荆南为次路驿”,即武关道地位在诸驿路中仅次于“大路驿”。 武关道的人货流量日益增大,原来单纯依靠河谷,因为水潦等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于是李西华在唐贞元七年(791年)重修武关道。唐德宗李适贞元十七年(801)到二十年(803)十月,柳宗元在蓝田任县尉,写下了《馆驿使壁记》。蓝桥驿应该就是在唐德宗年间设置的,最初用来补充桓公堆驿的不足,后来因为元稹、白居易等人的诗,以及碧天洞湘子修道和裴航云英蓝桥仙窟的传说,蓝桥驿声名远扬驿,远远超过了桓公堆驿。
宋代以后,因为长安王气不再,京城迁到了开封。武关道的地位下降,正如《长安志》所说的那样,蓝田境内武关道各驿站都被废弃了。这种情况一致延续到明代。年经日久,桓公堆驿早已不存。因为《长安志》记载桓公堆离县25里,所以明代隆庆《蓝田县志》便以为桓公堆驿也离县25里。如果按这个计算,桓公堆驿连北曲都不到,更不要说位于六郎关和筝坡关之间的桓公塠起头处,何以称桓公堆驿?
这个诬误记载一直被雍正、嘉庆、光绪等县志延续下来。更有甚者,雍正县志将蓝桥驿和藿平驿的数据都记反了,甚是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