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斌推荐语：25年前，我亦师亦友的北大荒作家杨孟勇，创造了57岁做心脏移植的世界奇迹，并接续创造了心脏移植不久后停止服药、健康地存活了25年的人间神话。杨孟勇用一颗不正常的心脏，把生命的不可能活成了可能！他的神奇故事，曾经由中央电视台等几十家电视台制作专题广为传播。长篇纪实散文《活下来再说》，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推荐连载此书，意在引起读者对生命的尊重和感动，同时感受这个社会的优越和温暖。尤其要向给予杨孟勇二次生命的哈医大二院、及其医护人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活下来再说

著/杨孟勇

11、一个生命的四次死亡经历

听母亲说过,在我还不到一周岁时曾染上了风寒,并转为致命的肺炎,40℃的高烧连续几天不退。40年代初,要想弄到抗菌素是异想天开的事,即使后来出现了抗菌素,小儿肺炎也照样常死人。我想那时的我只有依靠生命的本能,用最后一丝力量与病菌们作着艰苦卓绝的缠斗。说起当时的危机,母亲仍然心有余悸:脉搏没了,呼吸没了,身子僵直,好久一动不动。守在一旁的父亲说:“这孩子怕不行了,抱出去扔了吧。”母亲一句话不说,怀抱着奄奄一息的我不放手。

半个多小时后,母亲发现我又有了轻微的呼吸,我这差点被父亲扔掉的生命,就这样复活了。

现在想来,在我已往57年的人生历史上,曾经接二连三地发生过危及生命的重大事件,其中任何一次都处于暧昧的阴阳两界之间,像一座极为精确的天平,一头是生,一头是死,两头的分量相差并不明显,但最后,天平指针还是指向了生。

一本科普读物上说,上个世纪70年代,人类在染色体顶端处找到一些沉余的基因基板,它能反映出每一个细胞的年岁会有多大,离死亡日期还有多远等等。这个超凡的结构被命名为端粒,由6个DNA字母,经过数千次不断重复形成的。细胞每一次裂变发生，都要失去约50个端粒,端粒完全消失之前,夹在其中的染色体就会变形，使细胞完全没有选择,只好一死了事。这种细胞的小死,构成了我们最终的大死。

记得那一年在北大荒的农场,我住在四叔家。初到东北的关内人,大多不会烧煤炉子,我那四婶也未能例外。农场虽然常有煤烟中毒而死的事件发生,但依然得不到应有的警醒。一天晚上,我中煤毒倒下了。起先,还残留一点意识,感到头部沉重和口渴,坚持着爬起来,摸到了外屋的水缸旁边,想拿起水瓢舀水喝,结果跌倒在水缸边上再没起来。

此时的四叔四婶和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孩子全都不省人事。那一次,恰好三叔请假回山东老家结婚,婚后领上我那三婶返回东北。火车到了终点站已经天黑,三叔到了农场的办事处本想住下。吃了晚饭,进了房间,他却被一种无缘无故的焦灼冲击得坐立不安。突然间,三叔作出决定:立即返回农场。办事处主任过来劝阻,说是这么晚了,既没有客车,也没有顺路的货车,你怎么回去?深更半夜的,还是住下吧。

三叔只觉得有一只手在揪扯着他的心肝，闹得他非回去不可。于是就自己爬过办事处前面一条深沟,站立在一座桥头上,企图拦住一辆去农场的车。等了一会儿,果然那辆救命的车出现了。他只轻轻招了招手,车就停了下来。三叔问司机:“能不能把我捎到农场?”

好心的司机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三叔又问:“我妻子还在办事处,我回去领她,你能不能等一会儿?”

司机又爽快地答应了。

三叔立即返身回去,领上我三婶,爬上深沟来到桥头,这段时间足足用去40分钟。那辆救命的货车依然还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司机打开门,让三叔三婶坐进驾驶室,随即发动了车。

到了农场,却怎么也敲不开四叔家的门。又敲打了后窗很多遍,仍不见屋子里开灯,也没有一丝响动。三叔心里知道有了情况,更加紧急地敲打、喊叫。喊声在深夜里把两旁的邻居全部惊醒了,不少人出来帮着出主意,最后不得不破门而入。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看见我赤身倒在外屋潮湿的地上,立即知道全家中了煤毒。赶紧打开门窗,放出毒气,让新鲜空气进来,一家人渐渐复苏，幸免一死。

再一次遇险,是在救火现场。那是一个星期天,厂子里放假，只有我们车间的一个班组在赶制一批产品。将近中午时分,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不好啦!木工车间着火了!”

木工车间就在隔壁。

火灾是由电闸引起的,我们一班人冲进木工车间时,电弧光和电闸箱木板烧起的火苗蹿起很高,已经烤得天棚上的木板劈啪地响,并冒起了烟,一场大火眼看就要烧掉整个车间。

我冲了上去,想把正在燃烧的电闸箱撬下来,用铁锹撬了几次,无济于事,顺手操起一把沉重的尖镐,想一举解决。撬了几下，只觉得头部昏沉沉的,便像影视中的慢镜头,缓缓地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传来,我抬头看见火势依然很猛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这时一个女工发现我一脸的血,大叫一声,你受伤了!随即喊来四五个人,把我抬进医院。

医生给我清洗伤口,发现伤口正在太阳穴上,就问:“这么大的口子,怎么伤的?”

我昏昏沉沉,说不出话。送我的工友们说,大概是有人用铁锹往电闸箱上扬沙子灭火,不小心砍上去的。

医生连声说:“幸运幸运,伤口再深一点点,命就没了。”

接下来就是这次心脏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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