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总比闹钟醒得早些,斜斜切进厨房的玻璃窗,在母亲弯着的背上投下暖黄的光带。她围裙上的褶皱被揉进油条的香气里,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像是岁月亲手绣的暗花,藏着我六十多年来最熟悉的晨曲。
我小时候总爱黏着母亲。她晾衣服时,我蹲在院子里数她踮脚时脚踝暴起的青筋;她纳鞋底时,我趴在膝头看银针穿梭,偶尔被顶针蹭到脸颊,带着棉布与线蜡的温度。她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却能变出甜甜的麦芽糖,能抚平我跌倒时的伤口,也能在深夜轻拍我的后背,把噩梦拍进月光里。
记忆里最深刻的褶皱在母亲的额头。高二那年备战大学考试,台灯总亮到凌晨。我困倦时一抬头,就能看见门缝里母亲模糊的身影,她倚着墙根打盹,等我熄灭灯光才轻手轻脚离开。后来有次整理旧物,翻到她藏在针线盒里的降压药,药盒边角都被捏得发皱,突然想起那些夜晚,她大概是攥着药盒在门口守着我。
去年冬天回家,母亲正在阳台给我织围巾。毛线在她指间翻飞,她眯着眼辨认花样,白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这才惊觉,她脖颈的褶皱已经连成细密的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六十载春秋。可当她把织好的围巾绕在我脖子上,指尖拂过我衣领的动作,依然带着当年拍去我肩头雪花的温柔。
小时候,农忙时节的日头总咬着母亲不放。她弓着背在田里插秧,水田里倒映着她被晒得通红的脸,草帽檐下的汗珠成串滚落,砸在嫩绿的秧苗上。夜晚回家,她的双腿浮肿得像发面馒头,却仍要就着昏黄的灯光,把第二天要卖的菜仔细捆扎。那些被麻绳勒进掌心的红痕,总在洗菜时泛着刺痛,她却只是往伤口抹把口水,笑着说这是庄稼人的“胭脂”。
父亲外出工作的那些年,母亲独自撑起整个家。暴雨冲垮院墙的深夜,她举着手电筒在泥水里搬砖,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她却腾不出手去擦。我缩在屋里听着她在雨中的咳嗽声,那声音比雷声更让人心惊。第二天清晨,她又像往常一样,把带着雨水的蔬菜整整齐齐摆在竹筐里,竹筐边缘的倒刺扎进她开裂的虎口,她浑然不觉。
我到广州读警校那年,母亲送我到车站。她把攒了许久的零钱塞进行李箱夹层,硬币边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却仍反复叮嘱我“别饿着自己”。返程的大巴开动时,我透过车窗看见她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灰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作地平线上一粒模糊的黑点。那一刻我才明白,那些藏在褶皱里的艰辛,都是她用血肉之躯为我筑起的屏障。
母亲的褶皱里藏着太多故事,像老墙剥落的灰皮,每一片都刻着我的成长。那些皱纹不是衰老的勋章,是时光在她身上写下的情诗,一字一句,都是最绵长的牵挂。
作者简介:黄建平,男,1962年10月出生,广东省海丰县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龙门文艺》执行主编,惠州市作家协会理事、惠州市潮人作家协会理事、惠州市小小说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公安分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著有30万字文集《生死较量》和26万字的公安理论文章集《公安理论探讨》,主编42 万字的《血与火的洗礼——增龙博红色故事》、主编50万字散文集《风雅龙门》。1985年11月参加公安工作,从警30年,当过内勤,做过责任区民警,历任派出所副所长、指导员、办公室副主任、指挥长、所长。2014年8月至今任惠州市龙门县公安局龙江派出所所长;享受国家特殊津贴。
从警多年,恪尽职守之余,潜心写作,尤爱公安文学创作。先后发表报告文学、短篇小说、散文、杂文、公安论文等160余万字,大部分被省级以上报刊杂志刊用。短篇小说《责任感》2007年获全省公安文学大赛优秀奖,入编广东公安作家文学作品选第三卷《燃烧的年华》;2002年在全省公安系统“警风大讨论”征文活动中,理论文章《加强警风建设,密切联系群众》被广东省公安厅政治部评为三等奖;2005年理论文章《浅议如何集中处理群众信访问题》入编公安部第四研究所主编的《公安机关依法行政办案难点指导丛书》第四卷;2005年9月理论文章《大练兵与意志的锻炼》入编广东省警察学会主办的刊物《南粤警坛》;2006年在惠州市公安系统社会主义法治理念教育征文比赛中,理论文章《浅析党对公安工作的绝对领导理念》被惠州市公安局政治处评为二等奖;
2008年3月理论文章《浅谈基层民警与群众谈心的艺术》入编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主编的刊物《派出所工作》;2009年10月理论文章《民警八小时以外》被广东省公安厅政治部评为“厅长论坛”二等奖。2007年被广东省公安厅宣传处评为2006—2007年度《广东公安》报“积极通讯员”, 2008—2009年被广东省公安厅宣传处评为《广东公安》报“副刊优秀作者”,2010年被广东省公安厅宣传处评为《广东公安》报“副刊优秀作者”2013年被广东省公安厅宣传评2016牟为《南方法治报》积极通讯员。2011年被广东省公安厅宣传处聘为《南方法治报》通讯员。
2016年4月被国家文广新局评为全国书香之家,2016年8月被中共广东省委宣传部评为全省基层文化宣传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