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半百人生。而那个给予我浓浓爱怜、满满幸福、谆谆教诲的父母却在逐渐老去。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突然想用文字表达对母亲的感激,那个不善言辞,却爱我入心的淳朴、善良、坚韧的母亲。
我的外公,周三岩匠,家里经常穷的揭不开锅,于是学了岩匠手艺,行走江湖,吃百家饭,四十老几了才从偏远的大木塘领回了同样穷根的我的外婆。两个穷命人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穷家庭。在那个大家都穷的年代,生的几个儿女除了存活命大的我母亲,其他几个都饿死了。外公外婆虽然老实懦弱,却也知道“养儿不读书,如同养头猪”道理,扯皮剥肉送我母亲在学堂里读了两年书,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母亲乖巧懂事,作为家里的独女,十三四岁就默默挑起家庭的重担,挣工分,做家务,孝敬父母,直到二十三岁时嫁给我那同样根正苗红、一穷二白的父亲。到了婆家,母亲任劳任怨的孝敬长辈,养育我和姐姐。没有懈怠,只有勤耕苦做。一晃,母亲快八十了,皱纹不留情的爬上了她的额头面颊,青丝变银发,牙没了,背驼了,手脚也不灵活了,可她老人家刻在骨子里的淳朴、善良、坚韧,从没丢弃,也在潜移默化的浸润着我辈子孙。
母亲这一生只养育了我和姐姐。他们没有华美的言辞教育我和姐姐,在我们读书的年纪,反复叮嘱我们踏踏实实做人,好好读书考个中专或大学,将来捧个铁饭碗了,她就可以少为我们操心。从小因为我的懂事乖巧,学习成绩好的缘故,母亲对我寄予的希望就多一些,而且她始终坚信她的梅儿一定会走出农村,跳出农门,吃上国家粮。于是就有了我比同龄人更长的求学时间:小学三年级休学后再读,六年级和老师闹矛盾了,母亲领着我给老师道歉,并让我在全班公开检讨了再读;初二从州民中回来托人入陈家河民中再读;高考失利后二进补习班再读。最终有母亲的支持和我自己的不服输,我考上了师范院校,成了我们队上第一个女大学生,也拥有了自己热爱的事业。
在我的半百人生中,许多的第一回都有母亲的参与,现在回忆起来依然温暖甘怡。
我小学第一次交不起学费,是母亲找东家借西家艰难凑上的。三年级时,有了第一次开学交不起学费的糗事,是母亲低声下气借来给我交上的。时隔四十多年,记忆却如新。在那个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特殊年代,我很幸运是我父母的女儿。那时农村孩子要读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我家还是两个女孩。但我的父母很开明,一直坚持要送我和姐姐读书。父亲学了点看相的皮毛功夫,喜欢掐掐算算,他执着的相信我以后能够通过读书考出去。我读三年级时,姐姐也上五年级了,虽说那时学杂费、书本费一共才三元八角,可要送两个孩子读书也确实有些难为父母。偏巧报名那天父亲作为生产队长到公社去开会,关键是学费还没有为我们准备好,妈妈只好为凑齐我们姐妹的学费而东家借西家挪。可看到叔伯婶娘们那为难的表情,我想今年上学可能没望头了。没有学费交,报不了名,我是不会到学校去的,怕被老师同学耻笑,我就告诉母亲先让姐姐去读书。然而上天就是非常眷顾我。我非常清楚的记得开学第二天,我正在和村里的小伙伴玩打泥巴仗,班主任老师捎口信来让我明天去上学,并告诉是我母亲到学校交了学费。学费的事解决了,有书读了,我兴奋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带着妈妈用帆布缝制的小书包高高兴兴的上学了。后来邻居长辈告诉我,母亲为了凑我的学费,寻亲朋好友借了个遍,才勉强凑成几块钱的学费。关于怎么借钱,母亲对我只字不提。母亲的深恩谨记心间,因为有母亲对我无私的奉献才有我的正常上学,也才有我今天比较安定的工作,安逸的生活。
我佩戴的第一块机械表是母亲给买的。那是在小学毕业考试中,因为学习成绩好,我和班上其他两位同学被录取到吉首的州民中读书。州民中是整个自治州的高级中学,对我这个从没走出县城的农村孩子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誉。母亲很高兴奖励我一块机械手表,方便我独自在外求学时把握时间。当时几十块钱的机械表,对我们农村娃来说是高级奢侈品,是母亲顶着炎炎烈日打麻叶、扯枫藤、打柴卖柴,起早贪黑挣工分,一分分、一角角积攒的钱给我买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民才刚刚甩掉贫困户的帽子,能自给自足就感谢老天爷了,农村孩子拥有一块四五元的电子表都是奢望,更别说滴滴答答妙响的机械表。手戴着母亲奖励给我的那份沉甸甸的礼物,心里的那种激动和欣喜现在想来都还无法言说。这块表是奖励更是母亲对我的殷切期望。这块机械表一直陪我到大学,每当我学习想倦怠时,每当我生活遇到挫折时,就看看这块表,仿佛看到母亲那双期待的眼神,于是我又精神抖擞的投入学习。
我的第一副眼镜是母亲带我去配的。初二的时候,我迷上了小说,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收书桌中。躲在蚊帐里看,边吃饭边看,走路看,上厕所看,结果,视力急剧下降,成了熊猫眼,近视了。上课时黑板对我来说就是黑白两色,老师的板书具体是什么内容也很朦胧。成绩也因此在下滑。那时我是班上少有的几个高个子之一.每次编位我都被安排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视力正常时也没在意,现在每次上课我只能眯缝着双眼才能勉强看到黑板上的字。仗着成绩还好,多次请示班主任给调动座位,可班主任就像惩罚我似的硬是不答应。屋漏偏遭连夜雨,偏偏这时候父亲中了邪似的做起了投机元宝玉石生意,三天两头又跑的不知所踪。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支撑这个家,整天忙得像陀螺,疲惫和辛酸都已经显现在脸上,可她还是发现了我学习上的不对劲,问明缘由,二话没说带我上医院验光、配镜。有了眼镜后上课觉轻松多了。到初三时,班主任换了,为鼓励我们学习,每次编排座位成绩前十名的自由选择,因为每次考试我都是稳在前五名之列,我的座位也就游移在前排最佳位置。尽管离黑板近了,我却一直带着眼镜直到如今。
母亲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却经常鼓励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公家人。在母亲看来当公家人就能吃上商品粮,就是人上人了。每次我取得好的成绩,母亲都异常高兴。一九九五年高考成绩揭晓后,我第一个告诉了母亲高考成绩上了录取分数线并填报了师范志愿。于是母亲兴奋的不断问我通知书什么时候到,有时一天能问几遍。八月中旬,红鲜鲜的录取通知书终于下发了,我成了队上第一个女大学生,母亲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激动与傲娇布满她那沧桑的脸。母亲见人便说“我家梅儿考上大学了!”自我记事起就没见母亲如此兴奋过,我知道是我给她长脸了。
大学毕业后,忙于工作我不能经常回家,心里一直因为不能尽孝而感到愧疚,可是母亲从没有怪过我。每次回家,最高兴的是母亲,她总是一趟趟到门前的公路上张望,所以每次回家见到的第一张亲切的脸大多时候是母亲的。今年大年初二回家拜年,在屋门口没有见到母亲,听姐姐说:母亲不晓得怎么感冒了,晚上高烧胡言乱语,一早上起来她就自己到镇上的药店打针去了。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母亲快八十岁了,生病了也不想劳烦儿女,自己一个人跑去打针,天寒地冻,又发着烧。待我到药房找到她,看见她静静地坐在烤火桌旁打点滴,虚弱的神情,似乎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母爱无声,润泽心灵。母亲用她的淳朴、善良、坚韧教会我做人,包容我的不足,骄傲着我的努力。如今,给了我全部爱的母亲已是风烛残年,我多想时间走的慢些,我也很想是母亲手中的拐杖,扶着她走得远点、再远点……
作者简介:彭冬梅,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在美丽的贺龙元帅的故乡——湖南省张家界市桑植县,中学语文教师,更是一位文学爱好者。热爱生活,喜爱文学,喜欢旅游,喜欢手机拍照,也喜欢把所见的心怡美景留于笔端。2015年加入张家界市作家协会,2016年加入湖南省诗歌协会,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文学校园》《旅游散文》《张家界文艺》《女作家笔下的桑植》《张家界日报》等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