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耿耿欲曙天
文/黄丹
萧萧十月天,簌簌落叶漾入泥潭,朦朦山烟掩藏霜山。如果明天是晴天,那么随后几个小时里天幕会挂满无数星星。
很难得地在鸡鸣第三声的时候起床,推开吱呀的门,门庭五米外都被大雾笼罩,即使我不深呼吸也能闻到过去的味道——草木,露水打湿泥土,还有一点孤单,那是六岁时闻到的味道。
在上小学前总期待自己快点长大,那时望向自己的未来仅仅两三条分叉,要么当演员,要么当作家,要么轻轻松松赚五百万,最重要的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这份愿望很快在九岁时打破,小学三年级,我寄住在亲戚家,转学,搬家,当初对此毫无任何想法的行为却对我往后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如果你想避免亲戚家姐妹的嘲弄与对比那你就不得不学会沉默,如果你想躲避亲戚家长辈的训斥与反感那你就不得不学会小心,如果你想逃避这样的生活却依然深陷其中那么你便学会了忍耐。可如果你在某天夜晚思念起了母亲呢?天上既没有月亮与星星供你祈祷,也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于是我学会了用流泪来排解愁思,用回忆来排遣苦闷。
在春天的早晨,母亲总是比我先醒,偶尔打开电视的声音并不会吵醒我,但她需要抽动垫背的枕头会吵醒我,因为她会忘了她抽离的是我脑袋下的枕头,于是我会被痛醒,紧接着而来的是安抚声与后脑勺的抚摸,在哭闹几声后我又沉入梦中。
在夏天的上午,匆匆忙忙擦过脸后我就去找邻居小伙伴玩,我们最热衷玩的游戏便是炒菜,烹饪一桌菜需要杂草杂野花作食材,纸板变菜碗,泥土成饭粒,碎岩当食盐。准备好原材料后就开始炒菜了,纸板上放入杂草,木棍就搅和几下,接着放入野花,碎岩,翻弄几下就可以出锅,倒入另一个纸板上,这时也可以抱出自己的毛绒玩偶出来一起吃,一口一口并不接触嘴巴或者毛绒玩具的嘴巴,却感到莫名的饱腹感。
在秋天的下午,常常能看见爷爷从田间的小径回来,他有一只腿挽上裤脚,走起路来并不稳当,手里提着两袋东西。每当看见或被家人提醒爷爷回来我总是第一个跑过去替他接过袋子,有两罐橘子罐头和若干只饼干,后来直到爷爷下葬那天我在不远处被杂草遮掩的地方看到了一袋同款饼干,当时似乎并不明白什么是死亡的我感到一点悲伤,那袋饼干留在那里也让爷爷再尝尝吧。
在冬天的傍晚,夜色总是来得很早,一家人窝在的客厅,围着炭烧的火炉,母亲在看电视,偶尔点评几句,奶奶和父亲折黄纸钱一言不发,爷爷刨木做几只小板凳或者别的什么,我和姐姐常常因为吃的,玩的吵架。这段时光回忆起来总觉得像一个“3”字,两个半圆承载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却通过两个口子放肆扩散。
九岁的我常常回忆起这些日子,以此为延申想起更多更多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苦闷或许有消融,眼泪却无法止住。
往后很多年里,能回忆起来的记忆逐渐被许多别的事物填满,但一看到,一嗅到有关任何童年时期的东西仿佛被勾了线的毛球滚滚落下。
正如现在我站在门口看着庭院的大雾时嗅到与六岁时如出一辙的味道回忆起来的记忆,但如今我不再像九岁时的我那样哭泣了。
我走到庭院中,丝丝凉气弥漫,仿佛能穿透衣物,我抬头看向天穹空无一物,如果几个小时后天幕挂满了星星,那明天将会是一个晴天。
作者简介:
黄丹,于此浮世中,不独入寝可成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