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名声
文/程增庄
世人中在某一地域范围内有特好名声者少,有特坏名声者也少。前者行为好到极致且久长持守,此类人走的是一条窄路,结伴而行的不多,但走到尽头就是一个金光灿灿的漂亮境地。后者行为坏到极致且无悔改,此类人走的是一条悬崖陡壁上的险路,同行的人少如豺狼虎豹,走到尽头所进入的就是地狱火坑。而走在大路上的则是除其两端之外的芸芸众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些人在嘈杂声中走到尽头后,迎接他们的是凄凉的旷野。正所谓:为不同归也不同,为是归的铺路石。
开篇闲聊几句,算是拉开正文序幕的前奏,紧接着幕后便有合唱歌声怦然而起,歌词是——
泥巴裹住誓言
汗珠摔出星点
你把倔强淬成镰刃的弧线
割断偏见的藤蔓
铁锹划开不平路
老茧攥紧公平拳
脊梁挑落霜天
脚步拓印诺言
当潮涌漫过田埂
你是不肯低头的麦秆
胸膛铸成天平
斗笠盛满星汉
看这黄土地长出新芽
你姓名早已融入炊烟
在这歌声的烘托下,让我的二哥闪亮登场了。
他,个高1.8米,浓眉大眼,黝黑的脸庞,小学毕业,练就一手好硬笔字,年轻时所写小文章颇被人看重,他曾先后两次去内蒙首府参加工作,因某些原因又先后辞职回乡,最终个人身份栏内填上了农民二字,这或许就是他的天命吧 。
人们常说,由小看大,他自少年始就和奶奶作伴,白天黑夜都用自己的身心侍奉奶奶,给她揉背攥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地贤孙儿,奶奶病逝前,口里一直呼叫的就是他的名字,足见隔辈儿的深厚真情,也彰显着二哥的孝心,直至延续到对父母的一如既往。由此,他赢得了“孝”的名声。
有道是:小善不积无以成圣,小恶所积足以灭身。二哥身处农村的复杂环境下,他欲施大善却力不从心,只好从点滴小事做起,帮人一点是一点,赠人梅桂,手留余香,所行皆在自然中。一次,他在下工回家的路上,看到一辆小驴车上的女人掏囗袋时掉下一物,近前拾起一看,是个小钱包。他便高声喊赶车人停下,或许是赶路心切,只管用小鞭打着驴快跑,对后边的喊声却不屑一顾,二哥只好跑步追赶,两条腿怎比得上四条腿的,一直追到县城边才与车上人相接,当问及那女人丢了什么时,她猛然一楞,摸摸口袋说:钱包掉了,里边装有去城里买东西的十几元钱。二哥把钱包递给她,说:你看看钱少了没有?没等那人说声谢谢,他便转身而回了。这是他日常所行的星星点点,由此他赢得了“善良”的名声。
扶弱抑强,守正安良,这也是二哥的人生价值观,他从不附炎趋势,对那些蛮横不讲理的人也从没有过怯懦。那年代,文革派性斗争尖锐激烈,如同敌对双方相互攻击,不择手段。一天下午,从河滩地里干活儿回家的某一男子,当走到村西路口时,被几个人拦住,二话不说,上去要动手打他。此刻,我二哥正好从此路过,他见此状,便一个箭步上去,用自己的高大身驱护住那人,并说:“你们看着他弟兄一个,势单力薄,就该你们打吗?不就是与你们不一派吗?今天有我在,你们就打不成!”那几个人看着我二哥的威严劲儿,相互瞧瞧,嘟嘟囔囔地离去了。来回过往的人,看在眼里,无不把“侠义之人”的名声送给我的二哥。
公正处事,不分亲疏。
二哥最忌讳的是:顺权不顺制、重财不重义、向人不向理。那怕是家人与外人发生矛盾时,他总是以理论对错,如若家人偏离正道,他便怒斥不护,并向对方道歉,以释其心郁。或许正是他的这种品质,村的主政头目把民事调解工作交给了他,其实,他并不太适合做此工作,因为他并不是那种伶牙俐齿之人,更不会八面玲珑,常常针对某事,是则为是,非则为非,绝不说那模棱两可的话。一次,有两家为点地皮起了纠纷,一家主人是地主家庭出身,且人丁不旺;一家是老贫农成份,且人囗繁盛。那年代,不同的家庭成份会受到不同的社会待遇,一是被打压;一是被推崇。面对当时的社会背景和两家的状况,二哥没有心理上的事先倾向,他亲临现场察看以后,从院落边界的以往和现实边界的形成,逐一问清后,他当即做出公正判断,批评了那家老贫农仗势欺人的做法,重新使两家边界还原于旧线。此事在村内引起强烈反响,把二哥“处事公正”的名声传得沸沸扬扬。
一身正气,不惧邪恶。二哥是村内人所共知的老实人,但一旦遇到邪恶之事,他就如同一头猛狮暴发出来。那年深秋季节的一天早上,他正在我村梨树园地里查看嫁接成活的小树长势情况,以便做好冬季保暖护养的准备。此时,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背着大筐拿着镰刀来到梨树地里,竟毫无顾忌地砍削大树上的枝条,好背回作柴烧。二哥上去劝说,她不仅不听,反而口出狂言,骂他是多管闲事。二哥心知肚明,她是在仗着其父亲是当时派性掌权者的红人,所以才敢如此狂傲。二哥哪顾这些,维护集体利益的责任感驱使他上前夺下她的镰刀,极力阻止她的破坏行为,那女子撒起泼来,声嘶力竭地把场面故意扩大,致使有人把消息传到其父亲耳朵里。“大胆,他一个果树管理组长不知吃几碗干饭了呢”!她父亲闻讯恼羞成怒,马上叫上儿子,拿着棍棒,骂骂咧咧地来到现场,不问缘由就要举棍棒打。二哥见势不妙,把上衣脱下一扔,随手拿起一根梨树粗枝,光着膀子上前接招,两个回合就吓得那父子俩后退了,说以后再算账,其实,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不痴不傻,自知理屈,必遭众谴,过一段时间后,借着其它话题与我二哥交好并表示了歉意。此事成了村里人们星光之下的话料:那人是出了名的尖头,无人敢惹,这次让某某给降服了。二哥又得了个“讲公义”的名声。
头上三尺有神灵,二哥的言行为他换来了福祉:他足下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两个孙女,另加上三个儿媳,一家人美美满滿、其乐融融。在他进入暮年之后,儿子儿媳们争先恐后地尽孝,他吃香喝辣,坐享其成,逢人便说:我的生活条件)简直是到了天堂………
二哥现已八十有几,依然鹤发童颜,身板硬朗。他仍在昂首阔步,迈向远方。
有人写了一首小词,有人给词编上了谱子,有人用高音在咏唱——
心存善念正身端,不惧阴霾不惧寒。 一柄龙泉能镇恶,春霖过后满山丹。
这分明是在颂扬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的二哥。
2025-4-18日于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