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出租车在泥泞的山路上剧烈颠簸,车轮碾过积水的坑洼,溅起浑浊的水花。沈默蜷缩在后座,手指死死攥住那张染血的工牌,掌心的汗液与血迹混合,在金属表面晕开暗红的痕迹。倒计时数字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05:23:17】,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抬起颤抖的手摸向脖颈,粗糙坚硬的鳞片已经蔓延至耳垂,细密的纹理间渗出咸腥的黏液,随着呼吸微微开合,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我们到了。”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声线像是浸泡在深海中数百年的腐朽木板,含糊又空洞。
沈默抬起头,透过布满雨痕的车窗望去,圣玛利亚教堂的尖顶刺破厚重的雨幕,在闪电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哥特式建筑的轮廓冷峻而阴森,高耸的飞扶壁如同深海巨兽的肋骨,尖锐的塔尖直指苍穹,仿佛要将天空撕裂。雨水顺着彩绘玻璃窗蜿蜒而下,在雷光的映照下,宛如一道道流淌的血泪,为这座古老的建筑增添了几分诡异与不祥。
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沈默踉跄着迈出脚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间已经长出透明的蹼膜,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骨骼在体内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重塑他的身体结构。脊椎处传来阵阵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血管中奔涌。
生锈的铁门在触碰的刹那自动开启,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仿佛是被囚禁多年的幽灵终于得到释放。教堂内部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咸腥腐烂气味,长椅上覆盖着厚厚的藻类,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幽绿。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那扇巨大的玫瑰窗——七个模糊的人影环绕着一个三螺旋眼睛符号,在雷光中泛着病态的红晕,仿佛是用鲜血绘制而成的诅咒图腾。
“你比预计来得晚。”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告解室的阴影中传来,像是从深海深渊中传来的低语。沈默猛地转身,金属烛台被他撞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教堂里久久回荡。林小雨从阴影中走出,她的护士服早已被暗红的液体浸透,左眼处的眼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里面有东西在诡异地蠕动,偶尔闪过磷光般的亮点,如同深海中窥视的眼睛。
“你...不是已经...”沈默惊恐地后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石柱。
“死了?”林小雨嘴角扭曲,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向前迈步时,双腿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弯曲着,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鳍肢,每走一步都发出湿漉漉的滑动声,“我们都经历过很多次死亡了,沈默。”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玫瑰窗被瞬间照亮。沈默瞪大了眼睛,看清了那些人影的面容——陈雯在左上角的位置,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安详得可怕;右下角是他的父亲,胸口插着一把手术刀,表情凝固在惊恐与绝望之间;而最让他不寒而栗的,是空缺的第七个位置,那个剪影的轮廓与他分毫不差,仿佛是命运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归宿。
“前六次轮回,六个祭品。”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而尖锐,像是同时有无数人在说话,在教堂内形成令人心悸的回音,“但第七次不同,你是特别的容器。”
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地下室里那些泛黄的病历、陆远诡异的实验、自己皮肤上不断生长的鳞片……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玫瑰窗上的符号开始旋转,投射出的红光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仪式阵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时间不多了。”林小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触感湿冷滑腻,如同触摸到深海里的章鱼触手。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沈默正在变异的手臂,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却诡异地向着玫瑰窗方向流动,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
教堂深处传来低沉的吟诵声,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却让沈默体内的鳃状器官产生共鸣般的刺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是病症,而是一种觉醒——某种沉睡在血脉深处的古老存在正在苏醒,而玫瑰窗上那个空缺的位置,正等待着他去填补……
(第十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