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预者
文/舟自横渡
当所谓的诗人陷在水墨里
不能自拔的时候
当南山的菊花开了又谢
谢了又开的时候
我听到黑夜的娇喘
一阵胜一阵
疯狂之后
秽物拟就的诗歌
在干预者手里
犹如松香浸泡的火把
吴仲友读诗:
舟自横渡的《干预者》是一首充满批判性与隐喻张力的诗歌,通过鲜明的意象对比和尖锐的讽刺,直指当代诗歌创作中的某些痼疾。
诗歌开篇以"水墨""南山菊花"等传统意象,暗喻部分诗人对古典审美的机械复制。重复的"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揭示这种创作已陷入循环的僵局,与后文"黑夜的娇喘"形成感官上的强烈反差。这种刻意制造的雅俗对立,实际上在解构所谓"纯诗"的虚伪性。
"黑夜的娇喘"的性隐喻与"秽物拟就的诗歌"形成互文,暗示某些诗歌创作已成为欲望的分泌物。而"干预者"的形象颇具矛盾性:既是揭穿皇帝新衣的批判者(手持火把),其武器却来自被批判对象本身(松香浸泡的秽物)。这种身份的重叠暗示文学批判的困境——批判者可能不自觉地沿用了被批判者的逻辑。一方面喘息既是需要净化的"秽物",即社会病根的分泌物,另一方面又是净化行动的能量来源,即诗歌创作的动力。这种矛盾性恰如福克纳描写的"困在水里动弹不得的人",暗示干预者使用的批判工具本身可能已被污染。同时,也对干预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是否真正做到了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
诚然,舟自横渡在诗中创造的"黑夜的娇喘"这一隐喻并非局限于此,其蕴含着复杂的诗学张力与哲学深度。"娇喘"作为呼吸系统的非正常状态,暗示着黑夜承载的病态社会机制。这种带有性暗示的喘息("一阵胜一阵"的节奏)揭示出:被压抑的集体无意识正在黑暗中浮沉。它既是被压抑者的生命体征,又是系统病变的临床症状。“一阵胜一阵"的递进式喘息,构成对线性时间的暴力解构,是对"菊花开了又谢"的循环时间的反动,这种非理性的声波震荡,撕破了水墨诗意营造的永恒假象,将诗歌带入存在主义的危机现场。"黑夜的娇喘"在暴露创伤的同时,也将诗歌转化为承载集体潜意识的共鸣箱,使干预行动获得血肉的温度与革命的节奏。
末句的"松香火把"堪称神来之笔:松香本用于净化,却浸泡着秽物;火把象征启蒙,但燃料可疑。这种精妙的意象构造,既讽刺了某些"干预诗歌"在批判过程中不自觉地沾染被批判对象的病态,也揭示了当代诗歌在反抗与共谋之间的艰难平衡。
诗中"秽物"的隐喻极具穿透力——它既是"社会性病根"的结晶(如功利主义对诗歌的侵蚀),也是抵抗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语言泥泞"(如批判时使用的暴力修辞)。"拟就的诗歌"这个表述尤为辛辣:当反抗本身也被系统收编为可复制的文本生产,这种"秽物性"便具有了宿命般的循环特征。
"浸泡"动作则显示了自我牺牲的净化仪式,恰如本雅明所说的"用汽油救火",揭示了反抗者不得不使用"系统语言"来批判系统的普遍困境。这种充满张力的诚实,使得"净化"不再是简单的道德审判,而成为持续自我更新的语言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