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的温度
作/李惠玲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常将独立与依存视为对立的两极,仿佛一旦触及他人的温度,内心的自由便会悄然锈蚀。然而,生命的本质恰如哲学家所言:“人的独立性与依存性如同硬币的两面,是共同构成人类存在的本质属性。” 那些在家待业的朋友们,正是这种矛盾的鲜活缩影:他们渴望用经济自主证明成长,却又在房租、三餐的现实压力下与家庭紧密依存。这种状态并非软弱,而是市场经济时代下“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独立性”的必然阶段——物质的依附性中,精神独立的火种仍在燃烧。
我曾见证一个网友,他将自己待业期的挣扎发布于网络上。大致内容是现在大环境导致毕业生很难找工作,于是他白天投简历、学技能,夜晚却在母亲端来的热汤里独自吞咽自尊。直到某日,他偶然发现父亲书柜里泛黄的《孙子兵法》,其中“以迂为直”的智慧点醒了他,他这一刻意识到:独立不必是孤注一掷的突围,也可以是“攻守兼备”的迂回。慢慢的他开始接受家庭暂时提供的栖身之所,将卧室改造成自媒体工作室,用镜头记录待业青年的真实境遇。这种既依存又突围的姿态,恰如存在主义所言的“自由选择”——在限制中创造可能。
与母亲一次逛集市的经历,成为了让我理解依存与独立微妙平衡的启蒙课。那日母亲她看中一件森系雪纺衫,便与摊主展开了长达二十分钟的博弈。这场心里博弈中,她时而佯装离去逼对方挽留(“走为上”计),时而夸赞布料暗讽价格虚高(“笑里藏刀”计),最终在这场充满拉扯的博弈战里,母亲以六折的战果取得成交。这场市集里的“孙子兵法实践”,让我惊觉老一辈的生存智慧是如此博大:他们深谙依存关系的流动性——既不全然依附(非买不可),也不绝对疏离(扭头就走),而是在博弈的进退之间守住自我价值的锚点。这种智慧映射到代际关系,恰是庄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现代诠释。母亲辈的“不执着”,本质上是对独立精神的另类坚守:她们可以接受子女暂居屋檐下,却坚持要求其分担家务;能在经济上提供支持,但绝不容忍精神上的躺平。这种“带刺的温柔”,比起年轻人非黑即白的独立宣言,反而更贴近真实的生命状态——如同敦煌壁画中的飞天,既借力云气翱翔,又以飘带维系人间。
当代青年与父辈的认知鸿沟,在市集砍价场景中显露无遗。我们这代人常陷入“孤注一掷”的执念:求职必须进大厂,恋爱定要灵魂伴侣,仿佛某个节点的错失就意味着人生崩盘。而母亲那代人,却在物资匮乏中练就了“柳暗花明”的豁达。当我看中的陶瓷饰品因价格谈不拢而遗憾离去时,母亲轻描淡写道:“前面拐角还有三家手工作坊,急什么?”
这种差异背后,是两种生存哲学的碰撞。年轻人受市场经济“能力本位”影响,容易将独立等同于对特定目标的绝对掌控;而父辈从集体主义时代走来,更擅长在依存网络中保持韧性。正如心理学家所言:“健康人格既需安全依恋的信任,也需个体化的独立。” 母亲们的“随处可栖”,实则是将独立意识溶解于流动的关系网——不把自我价值绑定在某件衣服、某份工作或某段关系上,这种“无依之依”,反而成就了更深层的自由。
真正的独立,从不是与世界的割席。我们需要打破对“绝对独立”的迷思。那些待业的朋友,白天在招聘网站投递简历是独立,夜晚与父母同桌吃饭亦是独立;年轻母亲既要平衡哺乳期的身体依赖,又要在育儿间隙坚持阅读保持精神主权;就连集市里的老裁缝,一针一线缝制衣裳是独立,与顾客讨价还价时的智慧博弈,何尝不是另一种独立?独立从不是拒绝所有锁链,而是懂得何时将锁链铸成阶梯,何时将其熔作羽翼。有时候那些看似矛盾的依存关系——家庭的支持、朋友的慰藉、甚至与商贩的博弈——都在帮助我们锻造更坚韧的自我。
独立与依存,本就如铁线与凌霄花的共生关系:铁线提供攀援的骨架,凌霄绽放自由的花朵。当我们学会像母亲砍价般对待人生:既有“非买不可”的热爱,也有“转身离去”的底气,在依存中博弈,在博弈中成长,最终让生命的温度既温暖他人,亦照亮自己的征途。
正如三毛所言:“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而真正的栖息地,从不在独立与依存的二分法中,而在二者交织处蓬勃生长的精神原野。当独立有了温度便不再是冰冷的宣言,而是带着体温的生命实践。

作者简介与生活照片
个人简介:作者 李惠玲,女,笔名 凉夏。00后生人,湖南人、中山作家协会会员、晨曦读书会写作组组长。空闲之余,热爱写作、喜欢以镜头定格烟火人间,用毛笔书写山河远阔,目前散文作品与诗歌作品在《作家》,及《中山日报》《作家美文》《都市头条》《新时代湾区文学》等...多家专业媒体发表作品近四十余篇 ; 笔者希望“以文字为舟”,可以在文学的港湾里追寻光、成为光、散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