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胞树下望花繁,
朵朵槐花似蜜甜。
姐姐长息弟已老,
花开时节忆当年。
河西老屋后门外曾有一棵槐树。
这是一棵洋槐,周围分布着杨树、椿树、柿树。树下就是通往学校的道路。
“姐家门前一棵槐,手扒槐树望郎来。娘问女儿望什么?我望槐花几时开。”
这是我们小时候听到的电影里的歌谣。槐花几时开呢?洋槐和中槐,花期各有不同。
"槐花新雨后,柳影欲秋天。" 中槐温和儒雅,不急不燥,并不去赶春天那喧闹的花季,它帶着五分矜持,五分成熟,按着自己的节奏赶路。快到秋季,中槐花才静静绽开她的笑容。
而洋槐却带着热情和冲动,急着去赶暮春的节奏,紧赶慢赶,也只来得及在热情似火的夏季开放。五月里,春花谢尽,所有树叶都登了场。地草也已经起身,园子里一片绿色,成了绿色的海洋。那棵槐树所有的枝上,一时挂满了一串串的槐花,混杂在绿色的槐叶之中,远望就象晴雪浮在青山各处。风起,所有的槐花都动起来,又象绿色大海上不断起伏的白色海浪,不断涌向海岸。
近看槐花,花朵同碗豆花的形状很像,一个接一个缀在柄上,就像洁白粉莹的垂垂玉缨络。那纯净的花壁,双层对开,将隆起的花苞拥抱着中间,花苞周围,有数个带粉末的根柱,根柱顶端有小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灰色小球,粉嘟嘟的让人怜惜。淡淡的清甜之气隐隐地钻到鼻子里,醉了来往行人的心。
花未全开月全圆,这是赏花望月的佳时。采摘槐花,同样也要讲火候。初绽的花角,吃起来,青气甚重,全开的花朵,香气已经泄露不少。只有那欲开而未全的时候,吃起来才恰到好处。
花开堪折直须折,又到了摘槐花的时候了。我和姐姐捥着笼,执着挠钩去摘槐花。
来到树下,还是老规矩,我上树摘折,姐姐在下边捋。
槐树没有榆树高,我几下就上去了。站在树丫间,避开槐刺,我迫不及待撕开花瓣,露出花蕾放进嘴里,猛地一吸,清凉凉、湿润润的清香之气,便在口腔里流动,一直甜到了心里。
我捋着槐花,一把把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哎,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也给我扔些下来。"姐姐在下面喊到。
"喔,喔,好的。"我含糊地应着。同时整枝的槐花扔了下去。
吃饱了,笼里槐花也捋满了。姐弟二人,便用挠钩抬着笼,拖着槐枝回家去。
槐花的吃法被榆钱要多,除了蒸麦饭以外,还可以用来烙饼。将槐花洗净切碎,开水速焯后,再用冷水沁过,用力滤出黄水,揉进面团,擀成面饼,母亲用专门烙饼的油布擦抹一下锅(油布可以反复使用,省油),便摊上去,来回翻动,不一会儿,烙熟了。我迫不急待撕一块放进嘴里,软软的,甜甜的,幸福感便充满了心头。
槐花也可以作包子馅,甚至晒干包好后,一直留到春节,不用下水,直接拌好作料,包好直接去蒸。吃到嘴里,软绵,香中带着微微的甜味。
洋槐花也可用来淹酸菜。不仅是槐花,嫩槐叶也可以腌制酸菜。那些年,母亲经常这样干。
亚贵兄曾写过一篇《槐叶淘》的文章,始知中槐嫩叶捣汁,和面粉,做面条,煮熟后放入冰水中浸泡,色鲜碧,捞起以熟油浇拌,放入井中或冰窖中冷藏,食用时再加作料调味,是爽心适口的消暑佳食。我想,洋槐叶如法炮制,应当也很美味。只是当年饥饿当头,谁还顾得上这样的吃法?
四十多年过去了,姐姐早已不在人世,我也双鬓如霜,三哥在那槐树的地方也盖了房。一切都改变了模样。
那盛开槐花的树下,站着那小姐弟的情景,却一直还留在我的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