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
文/汪德国
深秋之日,得了脑梗的翁明英摔了一跤,住进了中医院。但进九之后,病情恶化,陷入脑昏迷。一个多月里,虽然下辈们都主动去护理,但他们的老母亲的罪可没少受,老人家在昏迷之中,也还是硬咬牙挺了过来。医生建议,各项指标稍微正常后,还是按照她老人家先前提出的愿望,出院回梅家畈老家吧。恢复到啥样是啥样,没有更好办法了。可是,现在的梅家畈老屋是怎样的一种面貌呢?得先回去看看,做些准备呀。
好在山还是那座山,地还是那块地,梅家畈那个小盆地总体上虽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但周边和老屋院子基本面目全非了。那畈田畴再也没有当年的勃勃生机了,大部分农田都栽上了树,树木有高有矮,到了秋冬全都落了叶子,显得有些颓废寥落。老屋院子旁边那几被称为护庄树的容颜,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棵橡子树,当年是多么茂盛呀。不知过去时日,翁明英在秋天的早晨,有多少次把她的熟睡的丫头、儿子们从睡梦中喊醒,去捡橡籽,打粉去到皖化厂去卖,攒点零花钱贴补家用。可是现在由于塌方,那棵树已经没有了踪迹。在这边的一棵碱栗树的身躯,已经歪斜的更厉害了,就像电影里武打演员李连杰打醉拳时那般,简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而它身旁的那棵四季青树,不知哪一年枯死了一个枝干,光秃秃没有毛发的树干斜横在那里,格外地令人同情;而那棵早就有了空洞的那棵老柳树,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年龄了,树皮皲裂,树洞已有了半人高,钻进两个人,还显宽敞,树枝已不婆娑,没落完的树叶稀稀疏疏,像是挂不住似的,让人顿生怜悯之情。
几棵大树下的老屋院子再也没了往年的喧嚣和热闹,那个半包围状的老屋庄子几乎可以说是面目全非,老屋的堂屋厅屋已经倒塌,代之而起的是那头汪敦培三儿子二十多年前改的三间红砖房子,也是尽显老态,早见斑驳了。这边翁明英家隔壁汪敦旺儿子盖的也是三间红砖房,也显得很陈很旧了。旁边还存有两间老式房子,就是翁明英汪敦俊家的老房子,由于年久失修,更是老态尽显,破烂不堪了。当然这些人家都已在城镇里买了新房子,儿女孙子辈们都已经成城里的人了,只有汪敦国、汪敦立、汪德平夫妇几个六七十多岁的老人住在上面,他们偶尔还到城里小住几日,整个老屋院子就更显得孤寂平静了……
九十岁高龄的翁明英生命状况已然到了这种情况,儿女们只得按照医生的建议,按照她清醒时的愿望,回到梅家畈,回到老屋院子去呀。于是她的下辈们商议商议之后,决定把老屋整修一番,没有安全危险了,把两间旧房子稍微地打扮一下,就让老母亲出院,回到老家去住。八个子女轮流回家护理,直到母亲走了为止。于是,汪家姐弟商量过后,就与医院进行了沟通,决定把母亲接到了梅家畈,让母亲回到了她生活了80多年的梅家畈,走完她人生的最后一段行程。也许是那样一种落叶归根的思想和意念起到了作用吧?别看翁明英的眼睛没眨一下,怪的是,当翁明英回到她的“根据地”后,似乎人安稳多了,生命体征更稳定了。进而她自己扯掉了氧气管、进食管和排尿管,你说奇怪不奇怪呀?后来子女们喂她一些流质的食物,她也能吞咽下去了——这就是一种“落叶归根”的意念或思想在起作用吧?这是中国人的一种普遍的心理追求吧?从心理的角度来看,“树高百尺叶落归根”这一古老的中国谚语,不仅描绘了大自然的规律,更深刻地反映了人类内心的情感世界和对于归属感的渴求。这一心理现象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无论是对于家乡的思念,还是对于文化根源的追寻,都体现了人类对于归属感的强烈需求。首先,让我们从心理学的角度解读“树高百尺叶落归根”所蕴含的情感内涵。这一谚语以树木为喻,形象地表达了人类对于故土的眷恋和对于归属感的渴望。当树木长得高大茂盛时,它的叶子最终会落回到树根所在的土地上,这既是自然规律的体现,也是人类情感的一种隐喻。
在人类社会中,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论我们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份对于故土的思念和对于归属感的渴望。这种渴望促使我们不断追寻自己的文化根源,寻找那份属于自己的归属感。其次,归属感是人类情感世界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仅是一种情感上的满足,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当我们在外漂泊、远离家乡时,内心总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这种情感让我们更加珍惜与家人、朋友的相聚时光,也让我们更加关注家乡的发展和变化。同时,归属感也是我们面对困难和挫折时的重要支撑。当我们遇到困境时,那份对于故土的眷恋和对于归属感的渴望会让我们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和决心,一直朝前走。翁明英是不是也是这种思想在支撑着她呢?要知道,她老人家虽然不是打工一族,也不算漂泊在外,但是六十多年都生活在梅家畈老家,都住在汪家大院,可是最后十几年,她却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到了几个家庭和几个养老院生活,那也是一种多么不情愿的事啊!因而,回到老屋院子后,她的生命似乎焕发出了一些动力,与在霍山的医院里住着时相比,几乎有了一些新生的迹象,有一天似乎还发出一声叹息。可是!大家都知道翁明英的这声叹息,有多么地无奈,多么地不舍,多么长地让人难忘呀!一个垂老的生命,总会有她的终点呀。
2020年,是个那个特殊的年份,我们的社会似乎正接受着一种重大疫情的考验。不,不仅仅是我们中国,似乎是整个的世界,都在进行着论证和较量,既是一场医学领域的论战,也是社会力量的一次较量,异常地激烈,几乎到了人人参战的地步。三月份,春天来了,疫情也来了。没过多久,翁明英也静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了她的儿女们。与以往办这种事的肃穆而隆重,热闹而有序相比,她的儿女最觉得对不起母亲的是,母亲是个最爱热闹的人,可是在最后走时,什么热闹的节目都不能做,观大灯、做道场、大舞台,统统不许做,好歹还允许放爆竹和烟花。老人家走在那条路上,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呢?但他们同时又想到,翁明英又是个多么讲事理明是非的人,老人家也知道选择的无奈和苦衷吧,不然她怎么会像没事人一样,就那样无声无息、安详地走了呢?一定的,简直是一定的!要知道,昏迷中的翁明英又在梅家畈老屋院子住上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离世的呢。尽管是那样的特殊的时段,她走的时候,她的八个儿女、三个儿媳以及女婿们、孙子们都能赶回来,守在她的身旁,为她老人家的远去,轻轻地祷告,默默地送行,这时的老人家才似乎了了一切心愿,离开了这个世界……
汪亦江记得很清楚,母亲快走时,一大朵鱼肚白从东方天际露了出来,继而一轮红日,从东边祥云寨边探出个头,冉冉升起。这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昭告我们,母亲的另一个轮回此时又在那边绚丽开启了呢!
作者简介:
汪德国,笔名:一江、网名林海雪狐。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安徽作家协会安徽诗词学会会员;四川省格律体新诗研究会、重庆格律体新诗研究院特约研究员;霍山县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年诗人》霍山创作基地常务站长,霍山西山文化研究会理事会成员。《芙蓉国文汇》《长江文学》签约作家。作品发《人民日报》《中国科教导报》《体坛周报》《皖西日报》《皖西学院学报》《中华诗词》《中国诗歌》《江河文学》《中外文摘》《世界文学交流》《诗刊》《华语诗刊》《世界汉诗》《大别山诗刊》《城乡文化》《东方诗风》《文学世界》《北方文化》《文学欣赏》《格律体新诗》《文絮》等几十种刊物。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作品二百多万字,出版文学作品集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