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洋槐花及其他》
阳历的四月中旬,我们这儿的小麦刚抽穗,季春时节,万草吐绿,百花盛开,持续的暖阳高照,也让人极易春困慵懒。当然,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时又正是春荒时节。正月的地菜白蒿,二月的小蒜蒲公英,三月的龙蓓芽香椿榆钱洋槐花,其实都是帮乡民们解度饥荒的。缺粮的人家多,地里收得少,就只好从树上补,所以,那时候,榆叶臭椿树叶甚至洋槐叶都可以焯水后食用。
因为缺粮,秋季的蔬菜植物果实叶子的食用面就更广了,肉和油那就只有富户人家才可以放展食用了,家里地里又有干不完的活,所以那时的肥胖啊三高啊脑梗等等之类的人就凤毛麟角了。说到这儿,我自然联想起一个观点,有人认为人就应该像散养的鸡一样,这儿一棵草,那儿一条虫子,这儿一粒米,那儿又一颗草籽,跑着,刨着,吃着,辛勤劳作而健康快活,养在鸡舍笼子里,吃喝不愁却未必健康快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清明一过,又到了小麦抽穗的时候。我们村黄河滩有南北三五里长的防河林,村北涧河两岸有东西二三里长的防风林,这两处林带半数以上的树是洋槐树,到了捋洋槐花的时候,大队嫌村民捋洋槐花损坏树枝,就禁止到集体的树林捋洋槐花。想想,缺粮少菜,谁家不惦记那明晃晃清香四溢的洋槐花?大队安排了几个人看护,广大村民则是活用游击战战术,敌打我逃,敌退我进,敌疲我打,分散游击,斗智斗勇,好不热闹!其实,说是“敌”,倒不如说是“卧底”更恰切——看护者心里何尝不是明镜似的,谁愿意与众为敌?所以都是做做表面文章,他们一面大声地吆喝千万不要折断大枝啊,大队干部要查看呢,一面佯装腿疼跑不动,有时甚至提醒大家你们起早点儿捋或者擦黑了再捋么!
我在家乡教书39年, 半辈子亦工亦农的生活,终究还是积淀了农人的根性。所以,即便是已经进城多年,乡间的一些习性依旧根深蒂固。譬如总是格外关心季节节气天气等等,譬如每年的正月,我就会根据打春的迟早和气温回暖的情况决定啥时候去拔地菜,啥时候去拔白蒿。又譬如,我总是看槐树银杏树发芽的情况判断清明前哪天该去扳香椿或捋龙蓓芽了。故园乡愁,啥叫魂牵梦绕,这就是。龙蓓芽和洋槐花,现捋现吃而外,这几年,我还顺便晒些干的,以备冬天蒸包子时用。许多熟人看见我家里有竹笼簸箕和苇席,常开玩笑涮我农人基因的顽强。
我和老婆闲聊过,我们一年各种各样林林总总的野菜加起来可能不下百十斤!老了,一切回归本性,乡村沟原,花草野味,土不拉几,有啥不好呢?
禹岩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