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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里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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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里的时光
文/赵克红
“院后门前次第开,群芳谢尽独登台。能穿玉串妆村舍,可采鲜花作食材。”争奇斗艳的玉兰花、梨花、桃花、樱花纷纷谢幕后,槐花一身素雅,趁着最后的春光悄悄绽放枝头。
五一假期,我驱车来到孟津区小浪底镇崔岭村。这里槐树成林,一树树雪白的槐花,如起伏的浪花,吸引了不少前来观赏和采摘的游客。
汽车停在山脚下。四周众多的植物,斑斓的色彩,在山峦间层层叠叠铺展,恰似一幅泼彩的油画。洁白的槐花这一丛那一片,令人目不暇接。一树树的槐花,错落有致地在邙山上铺展,淡然而低调。风儿送来缕缕槐香,寻香望去,不远处有两棵巨大的槐树正向我们招手示意。那槐树擎起雪白的伞盖,遮天蔽日。我抚摸着这棵槐树,它瘦骨嶙峋的骨干、粗糙而龟裂的树皮,给人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槐树的一侧,有一间低矮的小帐篷,近前,但见铁将军把门。当地朋友告诉我,养蜂人闲不住,早与蜜蜂一起采蜜去了。大家纷纷夸赞采蜜人的勤劳,谈笑声伴着鸟语花香在山谷间荡漾。
沿着弯曲的山路行走百余米,忽见一片槐树林,枝头槐花开得正艳。依着向阳的山坡,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十个蜂箱,蜜蜂进进出出,一派繁忙。养蜂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脸庞被阳光镀上了黑金色,见到我们,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的笑像槐花一样灿烂。他为我们每人递上一杯新鲜蜂蜜泡的水。一端起杯子,我就闻到了槐花的香味,啜饮一小口,那甘醇的香甜,在口腔内久久回味。养蜂人说,有花的地方,就会有蜜蜂来采蜜,飞来飞去的蜜蜂就像运输的车辆,从蜂箱飞出去时蜜囊是空的,等回来时囊中便装满了沉甸甸的蜂蜜。要把蜂箱放在花多的地方,便于蜜蜂“运输”。养蜂人是要追花的,哪里的花开得多、开得好,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养蜂人用勤劳,为人们酿造出了甜蜜的生活。
邙山槐花资源充足,具有天然的酿蜜优势,酿出的蜂蜜,渗透着自然的香醇,颇受人们喜爱。与养蜂人攀谈时,恰逢几位从镇里前来购买蜂蜜的人,他们是这里的常客。从养蜂人忙碌的身影中,我体会到了一种充实和快乐。站在槐花树下,朋友递给我一串刚摘下来的槐花。这槐花洁白鲜嫩,我放在鼻前细嗅,丝丝缕缕的槐香沁人心脾,我被这幽香淡雅的气息所陶醉,多么熟悉而又亲切的味道啊!我的思绪被花香牵引着,仿佛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门前的大槐树下,回到了浸满槐香的幸福时光。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在洛阳市郊的一个乡村小学读书。那时,除了萝卜、白菜、茄子、西红柿、南瓜,其他的蔬菜是很难品尝到的。母亲总是想方设法用有限的资源,为我们调制出惊喜,给朴素的生活增添滋味。
每年五月,槐花盛开。槐花从吐蕊到盛放期,也就短短半个月时间。槐花是一种时令美味,花期较短,不宜存放,摘下来的槐花,要尽快吃掉。如果放置久了,则会失去新鲜的口感。因此,采摘槐花要把握好最佳时机。在槐花最鲜嫩的时刻,母亲一声召唤,我们便跟着她来到槐树下。母亲拿着一根早已备好的带铁钩的长棍,并将一张大凉席铺在树下。一切准备就绪,母亲便让我上树去够槐花。小时候,我十分淘气,喜欢爬高上低,母亲每次都会把上树够槐花的任务交给我。我迅速爬上树,将身子稳稳地靠在粗大的树干上,母亲将顶端带有铁钩的长棍递给我,叮嘱我别爬得太高。我一边应着,一边从身边的槐花下手。我身手利落,专挑将开未开的槐花,用铁钩钩住后,握紧棍子,再缓慢转动,一束束鲜嫩的槐花便从高高的枝头纷纷落到铺在树下的席子上。不一会儿,席子上便堆起了一座座“雪山”。母亲见状,会很理性地叫停。她说:“够吃了,别再够了,快下来吧!”听到母亲的招呼,我只得停下手,利索地从树上滑落地面。然后与母亲一起将槐花放进竹篮里。当遇到熟人从树下经过,母亲总会热情地挑几枝鲜嫩的槐花,送给人们品尝。
槐花有多种吃法,母亲最擅长的有两种,一种是蒸槐花,另一种是做槐花水煎包。蒸槐花相对简单,将新摘下的槐花洗干净,依次放人盐、酱油、花椒粉等调料,然后加上面粉,将槐花与面粉搅拌均匀后,放进蒸笼。蒸笼里的水沸腾着,一缕缕槐香在厨房里弥漫,约莫十分钟,槐花便蒸好了。母亲拿出一头大蒜,用刀拍扁,剥去蒜皮,放在蒜臼里捣成蒜泥,再放入酱油、香油,搅均匀后倒入碟子,槐花蒸好了蘸着吃,那叫一个可口。
槐花水煎包做起来相对复杂,而且要耗费不少油,母亲是不愿张罗着做的。我也仅仅吃到几次,记得我小学将毕业的那年暮春,一天上午,三舅骑着新买来的自行车来到我家。母亲见到三哥很高兴,便挽起袖子将刚摘下来的槐花择好、淘洗干净,再放入开水锅里烫煮一小会儿,然后挤出多余的水分,再将槐花和剁好的肉馅儿一同放入盆里,加花椒粉、盐、酱油等拌匀,包好的包子放入油煎锅里盖好锅盖,待到香气从锅盖的缝隙里滋滋冒出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母亲不慌不忙地掀开锅盖。厨房里顿时雾气蒸腾,香气扑鼻。母亲将金黄焦脆的水煎包端到桌上,我们围坐在小桌边。母亲趁热先给三舅夹了一个焦黄的水煎包,三舅轻咬了一口,连说好吃!我急不可耐,夹起一个水煎包,咬了一口,顿觉鲜美无比,满口生香。
往事如烟,流水般奔腾向前的时光,带走了许多东西,但刻在心头的记忆却没有淡去。而今,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槐花不再是人们果腹的吃食,而是成了餐桌上一道别致的美味,美味中带着淡淡的乡愁。
作者简介:

赵克红,一级作家,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副主席。其作品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诗刊》等发表,作品入选百余种选本、选刊、年选及初中、高中、中考试题。著有诗集、散文集、中短篇小说集、评论集十余部。获第八届全国铁路文学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第四届中国长诗奖最佳成就奖、第三届奔流文学奖诗歌奖、中国诗歌春晚2020年度十佳诗人、第六届中国 《大河诗歌》双年度诗歌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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