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和热土祭英魂
文/李红进
深秋的南和县城,一座9米高的花岗岩纪念碑巍然矗立,正面“南和县抗日战争纪念碑”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仿佛将1937年的战火与热血永远凝固在石纹之中。碑座四周,浮雕上的战士持刀冲锋、百姓肩扛粮袋、战机掠过硝烟的场景栩栩如生,基座“山河有忆,英魂不朽”八字,像一声穿越时空的长吟,叩击着每个驻足者的心扉。
一、碑铭之上:一场注定被铭记的战役 碑文以冷峻的笔触,将时光拉回86年前的冀南大地。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国共合作筑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当日军主力在忻口受阻,急调石家庄兵力西援娘子关时,冀南防线出现空隙。时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哲元抓住战机,决定以“围魏救赵”之策,命68军北上邢台,既解太原之危,又复冀南失地。
11月1日,68军军长刘汝明率部从河南内黄启程,9天急行军跨越六县,于8日、9日抵达南和东南。南和百姓奔走相告,青壮年扛着铁锹随部队挖战壕,妇女儿童昼夜赶制干粮,连孩童也加入传递情报的行列。军民合力在百泉河东岸筑起15公里防线,北起贾宋桥,南至张相村,战壕相连,士气如虹。
二、河郭镇血色:刀光与烈火的交织 11月9日午后,日军第14师团兵分两路杀来。土肥原贤二亲率2000余人,携20辆装甲车、20门火炮扑向河郭镇;渡边少将率另一路直逼贾宋桥。下午2时,河郭镇前沿阵地遭400日军突袭,685团团长王春堂挥刀高呼:“守不住阵地,就用尸体填!”官兵们跳出战壕白刃相向,刀刃卷缺仍不退半步,至黄昏竟将敌人击退三次。 10日清晨,13架日机凌空轰炸,河郭镇化为火海。弹尽之际,王春堂率残部持大刀肉搏半小时,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血流成河。11日拂晓,日军趁换防突袭,355团代团长杜玉汉身中数弹仍挺枪督战,临终前高喊:“守住桥!”最终河郭镇沦陷,但当夜敢死队冒死夜袭,五孔桥上刀影翻飞,日军陈尸数百,河水泛红三日。
三、贾宋桥烽烟:村落与沟渠间的拉锯 城北的119师依托稠密村落与百泉河沟壕,在三张村、南师村布下天罗地网。10日15时,691团向贾宋村攻击时,骑兵3团在杨庄遭日军火攻,村落瞬间沦为焦土。师长李金田趁夜亲率40旅迂回,摸黑突进前后大宋,借夜色掩护砍杀日军哨兵,一举捣毁敌指挥部。次日强攻南北甘寨时,营长冯启全身先士卒,刺刀穿胸仍扑向敌机枪手;魏殿选被炮弹炸断左臂,犹以断手投掷手榴弹,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然而,日军凭借空中优势反扑,691团在重炮轰击下伤亡过半。危急时刻,31旅从侧翼杀出,与40旅形成夹击,硬是将突入李庄的敌军逼回贾宋桥。两军隔河对峙,枪炮声昼夜不息,百泉河畔的土堤上,弹孔密如蜂巢,却始终未被突破。
四、碑后余音:未竟的冲锋与永恒的守望 12日,大名失守的消息传来,68军不得不奉命撤退。这场历时4天的鏖战,虽因弹药错运、援军未达而未克邢台,却毙伤日军800余人,以血肉之躯迟滞了侵略者的铁蹄。撤退时,南和百姓扶老携幼送别,许多战士回望硝烟中的村庄,眼中噙着未流的泪——他们知道,自己的袍泽已永远沉睡在这片土地上。 今日抚摸碑身,粗糙的花岗岩纹理如同战士的掌纹,凹凸间尽是岁月的刻痕。浮雕里那位背着担架的农民,分明就是当年千万南和百姓的缩影;持枪冲锋的士兵,衣褶间的弹孔仿佛还在渗出血迹。碑后的碑文,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3000余名将士用生命写成的遗书,是南和人民用热血谱就的壮歌。 离开时,斜阳为纪念碑镀上金边。一群中学生正在碑前朗诵碑文,年轻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风掠过百泉河,仿佛传来当年的冲杀声、大刀相击声、战马嘶鸣声。这座碑,是历史的坐标,更是精神的灯塔——它告诉我们,和平从不是天上掉来的礼物,而是有人曾用生命在黑暗中点燃火炬,用躯体在枪林弹雨中筑起高墙。 碑影长垂,英魂不朽。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山河有忆,英魂不朽”八字仍在夜色中闪烁,如同千万双守望的眼睛,见证着这片土地的重生,守护着一个民族永不褪色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