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茶帖:雾散处见人间光》
文/周中金/退役军人、湖北省武穴市住建局退休人员
诵/云中鹤
暮春的山寺总笼着层薄纱般的雾,檐角铜铃在风里碎成细语。佛前的水供杯凝着新沸的水汽,寺主说这是净茶,能化世间沉疴。信仕们总带着病痛来,又揣着心安去,仿佛那杯底晃动的,不是清水,是菩萨低垂的眉眼间落下的慈悲。
那日有位信仕叩门,虫豸侵了眼,红肿如桃瓣浸在晨露里,连经卷上的金字都洇成模糊的河。寺主只说“不碍”,取来新烧的水,在佛前续了三盏。青烟漫过莲台时,经咒从老僧唇间漏出,像春溪漫过鹅卵石,叮叮咚咚地漫进晨光里。信仕第二日再来,眼疾竟消了——针管吸着佛前水注入时,他说仿佛有清凉的月光落进眼眶,疼意便随着木鱼声散了。
这净茶原是时光酿成的诗。佛前的水从来不是药,是人间的烟火裹着信仰的糖。当开水在杯中腾起白雾,当经咒在殿角织成光网,信仕们看见的或许不是水,是自己心中的清泉。就像藏地转山的人相信雪水可洗罪,苗疆的巫医说露水能润魂,这杯净茶,原是凡人在疾苦里捧起的一汪月光,照见的是自己眸中未灭的星火。
科学说这是安慰剂的魔法,可谁能否认,当掌心贴着温热的瓷杯,当经声漫过发梢,那些被生活磨出的褶皱,确会在某一刻舒展如佛前的莲花?水煮开时杀死的微生物,是最朴素的医者仁心;针管的金属光泽,是现代与传统在光线下的短暂握手。但真正疗愈的,或许是寺主递水时那句“不碍”,是香炉里飘来的沉水香,是千万次叩拜后,终于敢在菩萨面前示弱的勇气。
雾散时,阳光会照见杯底的细尘。我们终要懂得,佛前的水是心的镜子,照见的是自己的虔诚与希望,却照不穿虫豸的躯壳。就像敦煌壁画里的药师佛,左手持钵,右手结印,既赐人间安宁,也教众生种桑采药。真正的慈悲,从不是让病痛消失,而是让人在苦难里,学会捧起科学的灯,也留住信仰的暖。
如今再看那杯净茶,薄纱般的雾正慢慢升起。它是寺里的晨钟,是案头的经卷,是人间在疾苦与希望间架起的桥。当我们轻轻揭开这层雾,会看见晨光里浮动的,既有菩萨低眉的温柔,也有医者俯身的身影——原来这世间最妙的药,从来都是人心的澄明,与对生命的敬畏。
主播:云中鹤,男,1956年生,大连市人。1977年应征入伍,在海军部队历任排长、连长、军务参谋。团职军官转业至地方后,先后从事过政法、纪检监察、宣传等项工作。热爱体育运动和文学艺术,是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