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河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有关自学考试的小故事。
——题记
乡下的夜晚总是很长。已经午夜十二点了吧，李风依然在路上缓缓地走着。远处射过来几缕灯光，一下子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他感觉有些清冷，就摸摸口袋，点上了一支烟。这时，蟋蟀和蝼蛄叫嚷得更响了，夜显得有些可怕。路旁，密密匝匝的庄稼占据了全部视野，它们伫立在田地里,一言不发，像善解人意的老友一样，只是侧着耳朵在静静地倾听。
“唉！”一想起半月前发生的事情，李风不由得把烟含进嘴里狠狠地猛咂了一口。
9月6日下午，他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人声音很急很严厉地问他：“你是李风吗?请立即和‘云’断绝联系。云就要定婚了，我不希望她再和别的男孩子来往!”突如其来的棒喝竟然让李风有些无措。
听那人的口气，他猜想：这是谁呢?可能是云的父亲吧，只有她的父母才会对她的事情如此关心，才会把她当成私有财产一样来看待。
果然是这样。云的父亲顿了顿又说:“我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不想让她再结交别的异性朋友。”
李风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默默地挂上电话，就在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他和云的这段友谊已经结束了。
“我的心是海洋，也曾洒落点点阳光”。此后，李风便常常一个人来到村外，回想起和云相识的日子。 6月9日那天，太阳暖暖地照射着大地。他正要走出工厂的大门，警卫老刘头一把将他拽住，塞给他一个很漂亮的信封，只见上面写着：XX工厂李风收。没有落款，没有邮编。李风很纳闷，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他于是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拆开来，里面是一只叠得很好看的纸鹤，署名是一个很陌生很浪漫的名字——云。
云在信里讲：“请原谅我的冒昧。我不知道你的年龄，也不知道该如何尊称，只好就叫你李风吧。”云还说：“我是邻县的一名正在参加自学考试的中专生，在一本自考书上看到了你的文章，很感动，我希望能多结识一个朋友。请问，可以吗？自考有很多困难，请问，我能和你一起交流经验吗？”
很快，李风心里生出了一种得意。二十八岁的人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孩给他写信，何况从笔迹来看，他感觉是一个很漂亮很洒脱的女孩。
云的文笔不错，很流畅也很诙谐。她又说“我可是一个丑陋之极的女孩，如果见面的话一定会把你吓坏的！”一时间，李风被这个叫云的女孩逗笑了。他想起了《还珠格格》里面顽皮可爱的小燕子，想起了《天下粮仓》里面乖巧伶俐的小植子。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平时，李风除了在工厂忙碌地工作，就是帮助家里做些农活，再就是继续进行自考，日子过得也真是枯燥。云的来信就像春日里吹过的微风，夏日里下过的细雨，使李风感到一阵阵清凉。就这样，李风很快给云写了回信。
李风也曾是一名中专生，家庭并不富裕，当时能够走出农村已经被很多人刮目相看。可谁也没有料到，短短几年时间，连城里的大学生都已经很难分配了。李风感到自己的中专学历不能适应形势的需要，就下决心参加自考。四年下来，他不但拿到了专科文凭，还在全国各地媒体上发表了很多诗歌和散文，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
“自考季节，让我们在风雨中同行。”于是他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云，希望和云一起来努力学习早日过关。
没过多久，云的第二封信来了。李风打开信，里面依然是一只叠得很好看的纸鹤。
云说，“竟然没有想到你已经二十八岁了，我才十八岁，就把你称作李老兄吧。”
这一次云与李风谈了很多,说学校真单纯，自己害怕走上社会。李风于是又给云回了第二封信，劝她不要顾虑太多，当前还是学习最要紧。
就这样，李风和云的交往一天天增多了。李风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把云当作了一个年轻的异性朋友，而他也自认为从云的来信里得到了少有的欢乐。然而，一些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李风接到云的父亲来电的那天，李风的女友丽丽知道了此事。确切地说是李风想把云介绍给丽丽。“你怎么能这样?”丽丽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李风，随后挥了挥衣袖，便永远地离开了。
“我听见雨在悄悄地下,芭蕉叶在轻声地滴嗒滴嗒。”一连几天，丽丽的绝情和云的沉默使李风感到从未有过的伤心，他只有靠拼命的工作和学习来麻痹自己，希望往事尽快成为回忆。即使如此，他仍然希望能够再次见到纸鹤，虽然他对云并没有非分之想，也从未见过这位年轻的异性朋友。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又过去了半月。就在今天，就在李风对云似乎忘记的时候，鹤还是轻轻地飞来了。
“对不起，我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云在信里充满了忧伤，“我们本来就是两颗轨道不同的行星，只不过因偶然的机遇产生了碰撞，就让我们各自飞翔吧，生命中本来就有许多痛苦与无奈。”
李风一边看，一边觉得眼睛酸酸的。面对这位年轻的老友，他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有一种纯真正在悄悄地逝去，而那些自以为很老道、很成熟的人却戴着面具冷冷地发笑。
“大路小桥原本就是陌路。”李风细细地咀嚼着云的话语。他暗暗地问自己，“我们真是彼此陌生的朋友么?真是两颗各自运转的行星么?不，不是这样!”李风显得有些激动，“确切地说是因了共同求知的欲望，是因了两颗不甘平庸的心，才使我们忘记了年龄的差距，用真诚与热情架起了一座友谊的桥梁。可这桥梁竟如此脆弱，一场暴风雨就把它给摧毁了。”
不知不觉间，天空开始渐渐地发亮。没有轰隆隆的雷声，也没有刺目的闪电，似乎就在风吹过的刹那，雨开始刷刷地垂落。李风从往事中醒来，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带伞。“就这样走吧，让雨冲一冲也好。”他安慰着自己。这时路旁的花草开始猛烈地抖动，白杨树发出了急速有律的啪嗒啪嗒的声响。一时间，马路上，屋檐下,飞速奔驰的汽车顶端，急速走过的雨具上，都不约而同地绽开了一朵朵灿烂的小花。这些花儿跳跃着，奔跑着，簇拥着奔向大地那宽广的胸怀。对于这些来自远方的使者，大地正在像母亲容纳孩子一样将他们统统接受。就这样，在苍茫的天地间，这些多情的精灵不停地降落，盛开，再降落，再盛开……
让我为你擦去泪水
为了明天太阳的美丽
让我为你深深祝福
为了那纯洁可贵的友谊
曾经跋涉，曾经疲惫
是共同的信念把遥远的心儿系在一起
向前吧
莫要悲伤
莫要叹息
行进的路上
永远有我，有他，有你
李风梦呓般地低语着，他真想把这首诗送给云，送给那些在自考路上风雨兼程的朋友。难道是真诚感动了神灵么？到了晚上，李风果然就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只仙鹤，口衔一纸锦书，正在蓝天上高高地飞翔……
作者简介：北河，原名吴新强，河北省邢台市宁晋县人。宁晋县作协理事，凤来仪诗社会员，邢台市诗词协会会员。曾在《诗刊》《中华诗词导刊》《北国作家》《诗词月刊》《燕赵诗词》《冀月清风》《河北自学考试》《宁晋读书人》等发表作品，与朋友合著文集《七叶集》。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