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光辉 画
白话诗
杏花在夜里也是白的
当夜晚黑它的时候
它是白的
大白天说梦话它也是白的
吹落、折枝瓶装后
它还是白的
距离五四青年节还有两个多月
向后推则有105年
诗的推进器也是白的。
2024年3月21日
雨水这天有雨
古人了不起
雨水这天有雨
东斜30度角敲击北窗
玻璃说“我要离开一会儿”
两小时后
玻璃从美容店回来
“你怎么还没走?”
雨水也不见外
不光敲窗也侧击你
干冷的日子还将持续
心不能死
诗句吐出柳芽
甩动长辫子
这么说吧,下雨
是老天帮你梳理一年的头绪
继续播撒文字
继续喂养语音的昆虫
爬行在文体的管道内
虽然出口很小
委屈很大
但远处有一丝光亮
召唤动物园树上的熊猫
下来吃竹笋
虽说营养不多
也别嫌少,关键是吃出惊讶
吃出无奇不有
在意义消失后你还能活
顽强地活下去
活到与AI共命运
不哀叹生不逢时
你活得正是时候啊
这是数据中心刚发来的消息
古人了不起
雨水这天有雨
天气预报里有伞
不仅有干枯的你,假死的你
还有喝饱了水,生机盎然的你
你应该抖动四肢
直起身子走进雨的超市
你不是玻璃,不爱流冷眼泪
鉴定完毕。
2024年2月19日
鸟儿与排油烟机管道
雪后第二天,最低气温零下七摄氏度。晚饭前,一灰色大鸟来考察我家厨房排油烟机的管道,我去厨房接水时惊飞了它……
它想有个避寒的窝
我想交个非人类朋友
如果它同意和我一起喝杯酒
我就默许它留宿
它想了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它都没有做出决定
它不信任我
是呀,凭什么信你?
不相信才是这个世界的教皇
比随便相信某个
手握权柄的家伙靠谱得多
我为鸟儿的住处担心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
与它无干
这种纯粹的无关
划出我和鸟儿的界线
人走人道
鸟飞鸟天
它不与我分享孤独
一个人也不能做全世界的晚饭
感情的沙子
最好还是不掺。
2024年3月2日
阴影之歌
阴影叹口气
她就走到了明亮处
擦着工地铁皮墙的蓝脸
她的头发向后扎成长发髻
一种硬朗的气质
你想,发髻上应该站只小鸟
为她导航
出小道后,她向东汇入大众路
没人注意她要去干什么
黄玫瑰色的羽绒服
裹紧她有些臃肿的身材
她开放过
在她的国家
闭嘴是一种休息。
2024年3月7日
萝卜花开
昨日,阳台外花盆里
刚栽下的萝卜头被啄食
露出白色纤维
你一边培土一边寻思
这萝卜一定很甜
不然它不会被啄伤
不知名的鸟儿,你不恨它
只希望这颗在厨房
躲过菜刀和油锅的萝卜
尽情地盛开一季
没料到鸟儿替你跑题
它另有选项
或者它同孩子一样
也爱吃甜食,还稍带点
膨化食品的辛辣味
烧心的感觉
今天你又去阳台
昨日新培的土已被扒开
萝卜头又被啄过
长花骨朵的两枝茎脉被切断
一片狼藉的场面
你不跟鸟儿赌气
只是感觉这很好玩
你又给萝卜培土
看它明天还来不来
你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培土
可鸟儿不在乎萝卜
正在受孕期
萝卜为新生而牺牲旧肉体
你为目睹这喜悦能持续多久而培土
游戏还将继续
不知名的鸟儿不为因果而存在。
2024年3月23日
河堤上的巨紫荆
希望——紫色
变戏法后——绿色
灰黑色的老枝杆发出嘎嘎声
雨后,你的脚步蓝白相间
河水浅绿,游泳的意念是皮肤的色泽
流过拱桥多孔的眼影
你忘记了东方的曙红
时间差刚好无色无味
可你是有感情的
空气有可人的体温
说话,呼气
没有对象
泛指耳朵里的设备连接纪年的波浪
接通不可见的人——物
达芬奇把视觉放在第一脑室
后来的艺术家强调通感
紫色综合了红蓝,如果你愿意
再添一笔思想的苍白
如同燃烧过的灰烬
死后的幸福
希望有人记得,他四千八百次
走过那座桥,桥身什么颜色
他却不记得了
这一点都不好玩,时间之差
一个铁色的片断扔在河岸上
灰松鼠一跃
巨紫荆接住的一刹那
旁边的构树惊出一身树疙瘩
啊,河水嘟囔了一声
在永生的绿伞下。
2024年3月24日
白龟湖驿站的中午
驿站内几个人
谈论着进货渠道
生意不好
能不能便宜些
一套《阿什贝利自选诗集》
混搭在书籍不多的架子上
没想到他比你先来
这是正午
阳光强烈表白爱国的时刻
你坐在驿站外
看近岸的湖水
便道上跑过穿运动装的女人
一个老清洁工腋下夹着扫帚
从你眼前经过
他还没吃午饭吧
肚子嘀咕你也没吃饭
湖面十二点
野鸭、鸊鷉(pì tī)和短尾鸥
忙碌在工作平台上
远处是它们同伴的小黑点
更远处一片白光
片刻的安宁
耳朵已听不到几个人
大声的谈论
又一推童车的老妇带幼儿经过
融化在树影里
阿什贝利立在书架上
在中国的一个内陆省份
读他诗的人不多
所以,有必要将他介绍给
来驿站的人,以及
湖面上不时下潜又浮出的
鸊鷉(pì tī)和野鸭
“你把镜面拿反了”
短尾鸥一激动眼仁就发红
你也在红外线内
尽量不去想人间之恶
吃相难看的激情。
2024年3月25日
那棵树以及那些树
——仿阿什贝利
一棵年轻的树
玉立在工地挖开的土坑旁
它也看到了我
用叶片重叠的复眼
它等了我三年,从焦虑中解脱
那是初冬的一个下午
看到它,这个冬天便不再难过
它的四周还有其他
一米多高的小树
它们的命运早已被判定
夭折——迟早的
我和它对视,就像看到
大疫中出生的孩子
而我死过几次,选择性忘记
我真的死过了
看见它又缓了过来
奇迹,当它看到我
就不止是两点一线的相遇
不悲观
不要焦虑
加入这树冠的合唱队
即使生错了地方
也不冲天抱怨。
2024年3月26日
春之书:装订
紫叶李花退叶出
对主体的偏移和涂改
它早就做过了
你来湖边查探春天的施工进度
看过了和没看
水泥标号是不一样的
你选择在树阴下背书
躲着送温暖你不要
还要给的阳光
恰好遇到施工员——钉枪哥戴胜
它在草地上装订松软之歌
冬天的老骨骼开始散架
有泥流渗出(你判它重新返工)
灌木小屋下,你想起3年前
在春天工地的一角遇见的嫌犯
——平头哥黄鼬
暴力一词首先从脑门蹦出
可它比你还胆怯
扭头就跑
它没工夫向你解释
它是善良的,为了生活……
等等,不等了
你在春天的工地里走着
忘记了是谁在走
这严重影响了戴胜的装订工序
也不招呼一声就飞走了
可是,可是
投影的表格必须留下,你在诗里为它加工
兼顾草地的后续反馈
并以黄鼬叼走的时间测算
钉枪发射的角度、爆发力与弹道孔。
2024年3月29日
清明前一日
不要怀念过往
你一步步走向那里
概念的阴天借用一下
就是情绪不怕消费社会
山道上少有人影
你不认为你是单数,只是偶尔
单数叫你停下
切换思路,重新启动
笔直的山道是人为修筑的
上向的缓坡自己也会觉得累
两侧柏林的手臂很黑
很黑的招手
因为你已经绿得冒汗
你不这样觉得吗?
你不这样觉得春天就会生气
乱石原地打滚
顺势而下的山风就会吹歪
你的鼻梁,醒醒吧
你还要向上走
山顶,你不准备爬了
好动物一般都活动在山腰
山顶留给崇高症患者
柏林里反照的水光要求眼球
做出回答,看看吧
翻过水泥护拦
靠近水洼,你看见一座坟
稍感不适,嘀咕一声
“对不起,打扰了”
退出柏树林的索引
真会找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你决定不再看
可眼球不干,它发现
它发现,不然它就失职了
一只长尾蓝鸟来到你的两眼间
刚才你是在盲区
光线穿过你感觉不到痛的密林
没能叫出它的名字
你只是看到它向密林下
黑紫色的女贞果粒点头
播种吧,播撒
——你的柔软。
2024年4月5日

森子,20世纪60年代生于哈尔滨呼兰区,毕业于河南周口师院美术系,主要从事诗歌、评论、散文和绘画创作。1986年印制个人第一本诗集《背叛》。1991年与友人创办《阵地》诗刊,策划、主持编辑《阵地》诗刊10期,2010年主编出版《阵地诗丛》10种。出版诗集《闪电须知》(2008)、《平顶山》(2010)、《面对群山而朗诵》(2015)、《森子诗选》(2016),出版散文集《若即若离》(2005)、《戴面具的杯子》(2000)等。曾获刘丽安诗歌奖,诗东西年度诗歌奖,苏轼诗歌奖等。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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