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司令员学生
▓ 司马小萌

司马小萌 摄
写下这个标题,肯定让读者摸不着头脑:“司令员学生”,这叫什么词组?!
没错,没错!此君曾担任石家庄警备区司令员,名正言顺的共和国保卫者;没错,没错!此君在摄影界颇有造诣,曾获中国摄影金像奖。但,他的摄影启蒙老师是谁?
我。
说到这,先嘚瑟一分钟!
1970年夏,我大学毕业,来到张家口日报摄影组工作。1971年初,一个灵活机智的小战士,被部队派到该报,跟着我学摄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的刘瑞新,时年17岁。当然,二十郎当岁的本人,也是一脸胶原蛋白。
说来还是我命好。那年头,大学毕业生都要首先“发配”到基层劳动。什么专业不专业,以后再说。为了离北京的家近一些,毕业分配时,我选择了张家口。凑巧当时张家口日报只有一名摄影记者:自学成才的老赵。只要他一下乡拍片,摄影组就得关门。要知道,张家口下辖6区10县,地盘大着哩。于是,张家口地区大学生分配处一位热心的工作人员,破例把我安排到报社;于是,我在当年大学毕业生中,第一批做到“专业对口”。
还得吹个牛:俺虽然进大学没多久就赶上“运动”,虚度了几年光阴,但头顶“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的大帽子,恁地辉煌。再吹个大牛:那时人大新闻系首次开设摄影专业,俺成了摄影专业第一批毕业生。
就这样,刘瑞新成了我的第一个摄影学生,断断续续跟我学过几个月。直到1971年底我离开张家口日报来到北京日报,就此断了联系。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今天的刘瑞新反复强调。
至于当年张家口地区大学生分配处的那位工作人员姓甚名谁,我不清楚,但若干年后,这个“伯乐”应该骄傲:他造就了日后北京市一枚响当当的摄影记者,还间接培养出一位“司令员摄影家”。
在张家口日报,我先后带过四名部队报道员,第一个就是上面提到的小刘,还有小张、小马、小李。带着他们外出采访的日子里,我“现买现卖”自己那丁点摄影知识;而且“便宜”占大了:笨重的摄影器材,弟子抢着背。从此,坐长途、骑单车、搭驴车、跋涉前行的孤寂的采访途中,日子也变得不那么单调……
半个世纪过去了。去年一次机缘,老朋友、原中国摄影家协会组联部主任包旭东,把我和小刘牵上线,于是,就有了今年年初师徒俩在石家庄见面的动人场景。
据朋友透露,在等待我的车到达时,司令员坐立不安,不断询问“到哪里了”。而我,还没下车,就冲着迎面而来的人影直呼其名,其熟悉程度让司令员大感意外。要知道,53年没见面!“小刘”已变“老刘”,“小司马”也变“老司马”。
庆幸当年那个忽闪着大眼睛的刘瑞新,当兵时,是好兵;出任司令员,是称职的司令员;而几十年始终没放弃摄影且成就斐然,让“启蒙老师”既自豪又开心。
当得知25年来,他用黑白光影色调专注拍摄长城,具有独特的审美与观赏价值;当得知,他带领自己的团队,历时10年拍摄生活在河北的1200位老兵,留下弥足珍贵的历史资料、优秀摄影作品并出版了多部摄影集,我马上决定,帮他把摄影集捐给北京的政协委员书店,鼓舞和激励更多的人。
捐书活动风风光光进行。刘瑞新从上海赶来,在座谈会上回忆起当年师生一段往事:在暗房,他一边冲胶卷,一边哼唱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主题歌,结果,分心了,胶卷冲厚了。他想“这下完了!肯定挨骂了”,结果,老师我,竟然“网开一面”。
不可思议。以俺的火爆脾气,没“拍死在沙滩上”,算他走运。
我离开石家庄的早晨,刘瑞新来宾馆陪我吃早点。他特别拿来自己珍藏多年的野山参,一定要老师收下。
我带过的其他三个部队报道员,除了河南小张失去联系,其他两位也让我非常感动:上世纪八十年代某一天,北京日报传达室通知我“有人来找”。只见复员回江西的小李,扛着一个自己打制的樟木箱,风尘仆仆地来了。惊得俺,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带着多家晚报的摄影记者在青岛采风。已经担任即墨市组织部长的小马,听说我来了,马上带着太太,提溜着大包小包礼物,赶在我们车队出发前匆匆见了一面。
最近,我的好友——连云港企业家李伦月,从朋友圈看到我与司令员学生的故事,激动万分,一定要我带司令员到他的宾馆做客。司令员欣然同意……于是,又一出故事,在2025年初春上演。
有句话说得好:“生活不全是利益,更多的是相互成就,彼此温暖。人与人的关系一定是,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

【作者简介】司马小萌,北京晚报高级记者。1969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新闻摄影专业。曾出任北京市政协委员十五年。在新闻摄影领域颇有建树,是国内新闻摄影公益平台的领军人物。如今“跨界”,在文字领域大展身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