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
文|施福明
今天清明节,天阴沉得厉害,连气温都在莫名间下降了好几度。
在整理电脑里的照片时,忽然发现四十几年前在老家院子里拍摄的一组家人照片,其中有一张给和大舅一起拍摄的照片。看着他阳光下的笑容,还有我家老屋斑驳的墙,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痛了。
心痛了,不愿再坐在电脑前,就走到阳台上,呆呆地望着阴沉的天空,眼前不断晃过大舅的笑容以及土墙旧院里的那两棵枣树。时光如流催人老,恍惚间,大舅已经走了将近四十二年了。
大舅是去年犁树开花时走的,恰好在周未,闻此噩耗,我爸拖着病体带我赶去送他最后一程。听村里人讲,作为一个一辈子没有成家的大舅,也就太可惜仅二十六岁,能。一辈子都老好人外哭的死去活来,有人劝说:一个人的生命长短也就是他的造化也,是他修来的福分,不必强求。乡村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也多的是!我始终认为还是那时候医疗科技条件差,大舅平时有晕病,也没有查出来,为什么游泳在行的他?就在一个很浅的水塘里摘芝麻后洗手时就会晕倒呢,又会发生意外呢?很多同龄人都没他会游泳。他们说,看着他去栽种芝麻时的模样,状态还很好,一切都应该很安全,也很安详?怎么又会出现险境呢?我发现舅舅躺在床上,就像是平时睡着了还没有醒,就像他活着时的那种模样。可就是有一样,他这一辈子,活得太孤单,过得太孤独了。
听着他们的讲述,我的眼睛里有点起雾,赶紧把目光移到了一墙之隔的梨树和枣树上。当时,犁花开的正旺,枣花也刚想开花,那小小的蓓蕾里包含着一个个开花结果的梦想。其实啊,一说到大舅,我就会想到他院子里的那棵小枣树。他枣树上的枣子是真的很甜,甜丝丝的能甜到心里去的那种甜。
每次去大舅家,只要枣还挂在树上,无论青红,我都会指着枣要吃。那时的大舅身材瘦弱高大,往往就会抱起我,让我自己去够枣摘枣。这一种画面湮灭多久了?这一刻怎就浮现眼前了?还记得我刚刚摸到枣,还没来得及摘下,大舅的胳膊就忽然落下来了,让我欲摘不能。眼睁睁看着刚到手的枣没了,我就开始闹腾大舅,让他再次把我举起来。看着我一脸的委屈样,他就乐呵呵地举起我,任我摘个不停,任晃掉的枣滚在地上,只要我开心就行,到了秋天,他门口几棵梨树结了很多枣,更是他打打梨给我吃!时候还让我带了许多回家煮着吃,那犁汤又甜又酸像醋一样,味道好极了,真是耐人寻味!可惜啊,回不去的小时候就这样一去不回了,当时高大年轻的英俊的大舅是一个乡村小学老师,万没想到竟然年纪轻轻会驾鹤西去!只留下看似傻乎乎的我,还在凝视着犁树枣树出神的我。
记忆中的大舅是特别敦厚、特别内向的,平时看起来特别木讷,不太爱说话也不会说话,想说什么就直接去做了。在他潜意识当中,做比说好。也就是他这种性格吧,让他成了多次相亲的失败者,并最终孤独一生知道出了事故。
记得小时候,爸妈常说,你大舅这辈子,吃亏就吃在不会说话上,人太老实直爽了,脑筋直蹦蹦的,连个弯都不会转。媒人带他去相亲,人家问他,你家里都有啥?你说你大舅说啥?他竟然说:俺家里有几棵梨树和枣树,还有那两间草房子。关键时刻,你说他傻不傻呀?愣生生把个相亲给弄黄了,气得个媒人直蹦高。
类似这样的事啊,还有好几次,每次说起来,母亲都会叹气,一边叹气一边心疼他这个憨劲。人家问他会不会种地?作为种地的老把式,这还不好说吗?他偏偏在关键时刻脑回路,说什么“地里的红薯长得不孬”,这不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吗?一次让人啼笑皆非,两次叫人愣怔半天,这五次三番的的,谁能架得住这样的憨?就这样,大舅的婚事错过了最好的年龄,错失了成家的机会,最终一辈子也没娶。有一次礼拜天大舅到我家玩,带着我去村委会玩,因为那会俺爸也是村里面的村支部书记,和我们小学的几个年轻老师一块打球,了他就到村里面打井拔凉水喝,村里有一个女知青叫绍兰,他们彼此有缘说了两句,舅舅竟然就暗恋上了他,追求的很热烈,每周末他都去村里知青看他,爸也很想帮搭个桥,可惜女孩的父母不同意,个人认为知青岁月结束后,女孩就可以回到城里上班,不会一辈子呆在农村里劳动,而大舅就是心态真诚,太直爽执着追她,来知青三年回城工作了,大舅却仍然在小学做一个安份守己的民办教师,记忆中的舅舅很爱学习,很爱读书,有一次村里来了放映队,放电影,放着放着,影片出了故障,许多观众都急切要看,放映员急得满头大汗,也没有办法,但就自告奋勇地说,让我来修理一下,看看吧,放映员知道他是一个高中生,又是老师,我让他试一试,他三下5÷2就帮修好了,恢复了正常夜晚放映,许多群众拍手叫好!
不说大舅的相亲逸事了,还是说说他来我家走亲戚的情景吧。说实话,小时候,特别盼着大舅来家里,因为他每让来时,总会给我们带点糖疙瘩(糖块)或者平时吃不上的炒落生(炒花生)。那时候,他总骑一辆又大又笨又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横梁上的布搭子里也经常装一些好吃的东西,是还给我拿一本小人书来读,就是从那个时候我爱上了文学,对文艺产生了兴趣。看着那个布搭子,我们几个的贼眼睛都会放光,都会聚焦,仿佛要看透它,看看都有啥好吃的,直到大舅变戏法般掏出好吃的东西,我们才欢呼雀跃起来,围着他直蹦高。那些现在看来再普通不过的零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足以让一个孩子兴奋好几天。至于永久牌自行车破得如何,铃铛响不响,车漆剥落得如何斑驳,那都和我们没关系,有关系的就是那个横梁上的布搭子……如此看起来,说是喜欢大舅来走亲戚,还不如说是馋他带来的好吃的。唉,好多事情是不能说透的。可说透了,为啥还让我如此感叹呢?
等我初中毕业后,该怎么营生呢?考虑到爸爸在村里工作,有个亲戚在淮北村最擅长编框打柳,况且柳编工艺品的出口又特别紧俏,再加上表哥他们都在从事柳编,于是,父亲便让我住在亲戚家去学,跟着表哥学柳编,说这是个好营生,还说什么生意不如手艺,手艺能养人一辈子。
拗不过父亲,我只好住进了这个亲戚家去家,开启了学柳编的程序。在那半年的时光里,我学成了可行情不好,又停下了这门行当。我有个亲戚是中医,爸让我跟他学医,每天跟他学枯燥的汤头歌,然后认识各种各样的中草药,以及学习他们的药性“君臣佐使”文武配方,可那时淘气的我总是百事百成,爸爸要打我,我气的跑到了舅舅躲藏,和我大舅一起吃住,对他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我问他教书好不好?将来我长大了,也要教书,他说干什么事情,只要踏踏实实去努力肯专研,也都能干成!他喜欢听评书和小说联播,从那台旧收音机里吸吮着他所想要的精神养料。在这一点上,我俩是毫不违和的,因为都是评书迷、小说迷,尤其是刘兰芳的《岳飞传》、《杨家将》、单田芳的《大明英烈》、《隋唐演义》、《烈火金刚》等,更是百听不厌。除了听书,大舅喜欢听戏和天气预报,我则喜欢听歌、听广播剧等。大舅知道我的爱好,听完我俩想听的,就把收音机交给我,自己出去干活。这一份和谐,让我至今难忘。有一次大舅家的烧煤炉炭没了,他就和我用一个板车去九拱桥,来曲十来粒拉煤,路上有说有笑,我最爱听舅舅和我说一些他生远近的历史故事!
我爷爷是当地的一个能工巧匠木匠,没事的时候,爸爸让我跟他学拉锯,为了保证木条的湿润度和柔软性,是要在地下挖出来的地窖里进行的,有时还用一个火盆用绳子绑上木板烘烤,我那时候小就贪吃,总爱把红薯,玉米,还有去田野抓到的蛤蟆烧烤吃,我隐隐感觉到香飘四溢时,我长到18岁的时候,村里面少一个教室,我有幸真的成了一位民办小学老师,正应验了那首歌《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和舅舅一样,终于当上了一名老师!因为我爱好文学,我现在成为了家乡的一位乡土作家!外公和外婆和大舅渐渐地远离了我们视线,美好的回忆,只在梦中出现,超次在梦中,我都梦见和大舅一起打雷的场景!但愿大舅在天堂里一定会很开心幸福!
田冲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