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救命!
文/尚应平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深秋的清晨,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为这片大地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薄纱。然而,陕北广袤的黄土地上,秋风裹挟着丝丝寒意,肆意穿梭,使得那片本就贫瘠的土地,更显几分荒凉。此时,庄稼已尽数从田间收割归仓,靠天吃饭的农人们,在历经一年的辛勤劳作后,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个踏实觉了。
王大娘如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她先是走进灶房,生火做饭,而后又匆匆赶到圈舍,细心地喂猪喂羊。待家中的一切安顿妥当后,她才抽出些许时间,对着镜子精心地梳洗打扮起来。看着镜子中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王大娘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平日里整日忙碌,总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如今这稍稍打扮一番,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用陕北当地的话说,那就是个十足精明利索的好婆姨。
听大人们讲,王大娘年轻时,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胚子,身才姣好,肤白貌美,宛如人间仙子一般,不知吸引了多少年轻后生的目光,不少人更是对她心生仰慕,甚至动起了她的“歪脑筋”。然而,王大娘为人正直善良,行事精明干练,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望而却步,高攀不起。
“老头子,你说我这大老远地去乌海看咱孙子,咋也得给孩子带点钱吧!你把前几天卖羊的钱给我拿二百,我给孩子做见面礼,这一路上的路费盘缠也得花上一些,剩下的钱你可得给咱保管好了,如今小偷多,咱得防着点。”王大娘一边收拾着行囊,一边千叮嘱着老头,一辈子操心惯了的她,总是放心不下家中的大事小事。
“你就把自个儿照顾好就行喽,毕竟乌海离咱这儿可有好几百里地呢,班车一路上人来人往,上上下下的,你可都得留点儿神。”王大爷虽嘴上有些不耐烦,但眼神中却满是关切与担忧。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能照顾好自己。”王大娘一边应和着,一边将收拾好的行囊放在一旁,准备出发。
王大爷随后便套起驴车,扶着王大娘坐上了车子。伴随着“嘚儿,驾”的一声吆喝,驴车缓缓启程,一路晃晃悠悠,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前行。大约行了30多里路,终于到了镇子上的汽车站。
王大爷手提大包小包,护送王大娘来到班车前。临上车时,他扭头神色紧张地凑近王大娘,压低声音问道:“钱都装好了吧?千万可别丢了。”王大娘一脸自信,赶忙小声应道:“好了,就放那那了。”实际上,王大娘口中的“那那”,指的是她把钱早已缝在了贴身内裤的暗兜里。在那个年代,小偷多,人们出门在外,都习惯性地将钱财藏在这种极为隐蔽、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班车出发后,一路颠簸摇晃,乘客们可遭了大罪,不少人被晃得晕头转向。有人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有的实在忍耐不住,“哇”地一声,直接吐在了车上。刹那间,一股刺鼻的味道迅速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周围的乘客纷纷皱起眉头,赶忙用手捂住口鼻,满脸的嫌弃。
一路上,乘客们上上下下,司机也不厌其烦地反复提醒大家:“都注意着点儿小偷啊!”
王大娘本就鲜少出远门,这还是头一遭独自乘车,心里那股紧张劲儿就别提了。她时不时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捏一捏藏钱的地方,指尖触碰到硬硬的东西,同时还能听到纸币清脆的声响,这才稍稍地感到安心。然而,车一路颠簸了两个多时辰,王大娘终究抵不过困意的侵袭,眼皮子开始不住地打架,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想小憩一会儿。即便如此,她的手依旧下意识地放在那个藏钱的位置,一刻也不敢放松。她这小心翼翼的举动,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引起了小偷的注意。
没过多久,汽车缓缓停下,上来一个嘴里叼着烟、骂骂咧咧的黄毛小子。他一上车,目光便迅速地向车内扫视一番,很快就与另一个同样打扮的黄毛小子对上了眼,并搭上了话:“今儿个有货吗?”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低声回道:“有!”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起来,车上的乘客们毫无察觉,并未看出任何“猫腻”来。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凑到一起,开始窃窃私语,脑袋紧紧贴在一起,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突然,两人毫无征兆地扭打起来,你一拳我一脚,动作迅猛,打得十分激烈,一时间难解难分。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其中一个小伙子装作被打得很惨的样子,哭嚎着冲到王大娘跟前,“扑通”一声重重地扑进她怀里,嘴里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娘,救命啊,他要打死我!”另一个黄毛小子则不依不饶,继续挥舞着拳脚,打个不停。王大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脸色煞白,她使出浑身力气,使劲儿推搡着怀里的小伙子,可那人不仅不起来,反而将头更深地埋在大娘怀里,手在她身上胡乱抓着,嘴里还不停地哭喊着求救。王大娘又惊又怒,再次拼尽全力,终于将他推开。
这时,被打的小伙子叫嚷着让司机停车,扯着嗓子喊道:“快停车,我要下车!”司机无奈之下,只好缓缓把车停下。两个黄毛小子一边继续扭打着,一边迅速跑下了车,转眼间便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之中。
车子继续缓慢前行,离目的地大概还有百八十里路。王大娘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身子底下怎么凉飕飕的,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伸手一摸,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粉笔灰一般——裤裆处竟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藏的钱早已不翼而飞。直到这时,王大娘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钱被小偷偷走了。她气急败坏,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忍不住放声哭喊起来:“我的钱啊,这可怎么办呐!”然而,那两个可恶的小偷早就逃得无影无踪,王大娘悲痛欲绝,满车子人惊恐不已,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那幕是一出别有用心的闹剧。
哎,可怜的王大娘,满心都是愁苦与无助。这回去可怎么给老伴交代啊,就连给孙子准备的见面礼也没了着落……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哟!
作者简介:
尚应平,笔名:大山 男,1978年生,神木十中教师,高级教师,热爱文学创作,首届刘成章散文奖获得者,作品散见于《陕西教育》《教师报》《陕北文学》《读者》《延河》《榆林日报》《文化艺术报》等报刊杂志,业余创作散文,小说,诗词,童话诗,寓言,教育论文约30万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