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茵陈
文/张瑞敏
阳春三月,春风暖,陌上青。
河堤上,小草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铺天盖地。娇小的身体沐浴着和煦的春风,把河岸打扮得葱茏葳蕤,像铺着一层绿色的地毯。每年这时节,嫩苗正当初发,我和朋友都会来这里,采摘茵陈。
渭水冲击而成的河滩地,沙土相和,松软如糕,尤其是在春雨的滋润后,含蓄而蓬勃。大片的草丛,散发着浓浓绿意。仔细看,它们的脚跟上,已经穿了绿绿的小靴子,有一种羞涩之美,生动又可爱。前两天,刚下过一场春雨,得到春雨的滋润,河堤里面的小草长大了许多,茵陈还不是很多。我和朋友继续往前寻找,直到拐到另一片荒地。
朋友惊喜地说,“快来,这里有很多茵陈。”我赶紧跑过去,果不其然,这一片草色是灰绿色的,草根泛白,叶片细小,呈放射状疏散着,给人一种温婉柔顺的感觉。我弯下腰,用手轻轻扒开周围的枯叶,小心翼翼地伸到根部,抓住它的嫩茎,用指甲一掐即到手里。细看,这个草叶子细细的,有点像茵陈又有点不像。我将信将疑,问朋友,这是茵陈吗?朋友用鼻子闻了闻,很确定地说:“这就是茵陈,闻起来没有很浓的味道。小时候父母常拿这个给我煮水喝,清湿热,还有退黄疸的功效呢。”
“不容易啊,总算找到了!”我开心地说。茵陈个头较小,匍匐在地上,长得很密实,叶片酷似菊花花瓣,但比菊花小很多。叶子下面是隔年的尘土草屑,上面是暖融融的阳光,清秀的模样很出众,一朵朵,一簇簇,犹如绿色的星星散落在杂草丛中。朋友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不忘叮嘱我,挑嫩一点儿的摘,判断不清的话闻一闻。我反复看着手里的茵陈,绿茵茵的,摸起来软绵绵的,有一种爽滑的感觉。茵陈很小很轻,轻得几乎没有什么分量。迎着阳光一看,未及舒展的叶面上,轻盈的草茸在风中闪烁。再看叶子背面,浮现白色,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色,有些朦胧之意。
记得《本草纲目》中这样描述茵陈,“经冬不死,更因旧苗而生,故名因陈。”因陈即茵陈,它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一类。因为经冬不死,春时因陈根而生,故名因陈(或茵陈)。阳春时节,茵陈适宜养肝。据说,三月的茵陈入药是最好的,因为这个时候的茵陈刚刚露出芽尖,最嫩,也最有生发之性,药用及营养价值极高,就连民国神医张锡纯也说它“得初春少阳生发之气”。等过了三月,茵陈拔地而起,从一根小草,到长出更多的枝叶后,药性就散了,药用价值也就大打折扣,只能沦为普普通通的杂草。
春风拂面,我和朋友在周围的荒地里继续搜寻着。渐渐地,我发现茵陈的生长很有特点,它不是孤单生长的,而是从去年干枯的植物茎秆底部开始发芽,慢慢伸出一撮儿毛茸茸的嫩叶。只要你发现了一根,在它周围必定还有另外一团或一簇,在暖暖的阳光下,它们披着白、泛着绿、透着光,精神抖擞;在和煦的清风中,它们自由摇曳、尽情撒欢,神奇地张望着这个温暖的世界,像春天的精灵。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劳作,我居然采摘了一大袋子。虽然长时间下蹲导致膝盖有点痛,但看着装在塑料袋里的一堆茵陈,淡淡的草香钻进鼻孔,心情瞬间变得美美的,很是舒畅。其实采茵陈不在乎多少,在乎的是春风吹拂下,领略到春的气息和难得的悠闲。当夕阳的余晖洒向渭河滩,起身回望我们采摘的这一片草地,绿意萌动,春色融融,那份自由涌动的激情和蓬勃的生命力,让我流连忘返。
回到家,我将采摘的茵陈淘洗干净,放入盆里,再撒上干面粉,让每棵茵陈都沾上面粉,拌匀后放入蒸锅做蒸菜。剩余的茵陈,我把它放在阳光下晒;晒了两三天,茵陈就完全干透了,变成了丝状,我便小心地装在玻璃瓶里保存下来,准备拿来当茶喝。用干茵陈泡好的茶汤,茵陈丝呈淡绿色,虽无味道,但触之有感。更为重要的是,只要看到这些茵陈,就能让我想起早春的渭河滩和暖暖的阳光。
在平淡的日子里,泡一杯茵陈茶,看小小的茵陈丝在茶杯中舒展着韵味和情调,好像自己也在享受着春天,享受着乡土味的情怀和美好。
三月的茵陈,从浅淡入眼,从清爽入口,从早春中走来。吃茵陈蒸菜,喝一杯茵陈茶,与三月的茵陈晤谈,心情也会如早春的原野,在些许荒凉中奏响春的序曲。人生多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失意和艰难的时候,三月给了茵陈生存的尊严和希望的境遇,我想我们也该像茵陈一样不屈不挠,让这份平凡与生命同频共振,丰盈人生。
【作者简介】张瑞敏,陕西省作协会员,宝鸡文学网编辑。作品散见于《作家文摘》《西安日报》《西安晚报》《陕西工人报》《陕西农村报》《阳光报》《农业科技报》《德州晚报》《宝鸡日报》《秦风》《秦岭文学》《海河文学》等,著有散文集《屹立在时光里的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