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铸就的文学丰碑——马学林十首《缅怀中国著名作家张贤亮》诗词赏析撰文/马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多篇文章发表。
2025年4月6日
在中国当代文学星空中,张贤亮(1936-2014)无疑是一颗闪耀着独特光芒的星辰。这位历经二十二载"右派"苦难的作家,以其《灵与肉》《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镌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2025年4月6日,诗人马学林在清明节期间,以十首格律诗词组成的同名组诗《缅怀中国著名作家张贤亮》,用传统诗词的形式为这位文学巨匠构筑了一座精神的纪念碑。这组作品不仅是对一位作家的深切缅怀,更是对一种文化精神的高歌礼赞,对知识分子铁淬风骨的崇高致敬。
(一)历史创伤与精神淬炼的诗意呈现
1. 张贤亮的人生轨迹充满戏剧性的转折——从南京少年到北京学子,从自愿支边的热血青年到"右派分子",从劳改农场的"牛鬼蛇神"到宁夏文联主席,这段跌宕起伏的生命历程成为马学林诗词创作的重要素材。在《七律·平水韵(下平声/八庚韵)》中,"廿载沙鸣埋剑影,一川云破见鸿惊"一联,以"埋剑"喻示知识分子在特殊年代的精神压抑,而"云破见鸿"则象征历史转折后的重生。这种意象的并置不仅浓缩了张贤亮个人的生命史,也折射出一代知识分子的集体命运。
2. 马学林对张贤亮苦难经历的书写并非停留在简单叙事层面,而是注重精神维度的开掘。《鹧鸪天》中"十年霜剑磨铮骨,半世驼铃铸血谣"两句,"磨"与"铸"两个动词的精准运用,将肉体痛苦转化为精神锻造的过程。这与张贤亮作品中一贯的"苦难美学"形成呼应——在《绿化树》等作品中,张贤亮正是通过苦难的淬炼,展现人性在极端环境下的韧性与尊严。马学林以诗词语言重构了这一美学范式,使历史创伤获得了诗性的升华。
3. 值得注意的是,马学林在处理这一题材时避免了直白的控诉,而是通过意象的精心营造传递复杂情感。《天仙子》中"朔漠风撕天宇绡,文光骤黯斗杪凋"的描写,"撕"字的暴力感与"凋"字的凋零感并置,既呈现了历史暴力对知识分子的摧残,又保持了诗歌应有的含蓄与张力。这种艺术处理与张贤亮文学创作中"含泪的微笑"的美学风格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二)文学成就与地域特色的多维映射
1. 张贤亮的文学创作与西北大地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马学林的组诗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特质,在多首作品中以"朔漠""贺兰""荒原"等意象构建出浓郁的西北地理空间。《五律·平水韵(下平声/七阳韵)》中"文星沉朔方,遗韵振遐祥"的开篇,即将张贤亮的文学成就与西北地域紧密关联,暗示其作品从地域性中升华出的普遍价值。
2. 组诗对张贤亮代表作的指涉颇具匠心。《七律·平水韵(上平声/四支韵)》中"灵台照世传佳构"显然呼应《灵与肉》的精神探索,"沙漠开花树异姿"则暗指《绿化树》的生命寓言。马学林不满足于简单提及书名,而是通过"照世""开花"等动态意象,揭示这些作品如何从个人叙事升华为时代寓言。在《翻香令》中,"血凝墟土铸金瓯,泪融沙碛化仙丘"的描写,更是将张贤亮的文学创作比喻为在文化废墟上重建精神家园的过程。
3. 张贤亮另一重要贡献——镇北堡西部影城的创建,也在组诗中得到艺术再现。《天仙子》下片"镇北堡,朔方娇。影视拍三界共骄"几句,将这一文化产业的创新实践纳入诗意观照。马学林不仅看到了张贤亮作为作家的成就,也注意到他作为文化实业家的贡献,这种全方位的把握使组诗具有了更丰富的解读维度。
4. 尤为难得的是,马学林对张贤亮文学特质的把握精准而深刻。《山花子》中"血铸荒原三界树,泪凝影壁九秋歌"一联,"三界树"的意象既指《绿化树》的具体文本,又隐喻张贤亮文学穿越天、地、人的三重境界;"九秋歌"则暗喻其作品对黄河文明的长久咏叹。这种多层意蕴的叠加,显示出诗人对张贤亮文学世界的深入理解。
(三)传统形式与现代精神的有机融合
1. 作为一位精通格律的诗人,马学林在这组作品中展现了高超的传统诗词驾驭能力。十首作品涵盖了七律、五律、七绝以及鹧鸪天、天仙子、山花子、翻香令四种词牌,且均严格遵循平水韵和词林正韵的要求。这种形式上的严谨与张贤亮文学创作中"戴着镣铐跳舞"的艺术追求形成有趣的呼应。
2. 组诗在传统形式中注入了现代意识。《七律·平水韵(下平声/五歌韵)》中"血沃荒原生碧树,泪凝大漠化金柯"一联,将现代汉语的流畅表达与传统对仗的严谨要求完美结合。"碧树""金柯"的意象既符合古典诗词的审美规范,又承载了现代人对生命价值的思考。这种古今交融的语言风格,恰如张贤亮作品中传统叙事与现代意识的交织。
3. 马学林对典故的化用也颇具特色。《鹧鸪天》结句"犹向人寰说寂寥",暗含对李商隐"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现代改写,将古典诗歌的惆怅转化为现代知识分子的存在之思。这种创造性转化与张贤亮在《中国文人的另一种思路》中倡导的文化立场不谋而合。
4. 在音韵处理上,组诗也体现出精妙的艺术匠心。《翻香令》中"西风撕破九秋绸,巨星忽坠贺兰头"的起句,"绸""头"的押韵形成沉郁顿挫的节奏感,与作品缅怀的主题高度契合。而"霜锋淬,驼铃响,廿二年、淬出玉魂钩"几句,通过短促的句式和重复的"淬"字,模拟出历史锤炼的残酷过程,显示出诗人对词体音乐性的深刻把握。
(四)精神传承与文化反思的双重维度
1. 马学林这组诗词的价值不仅在于对一位作家的缅怀,更在于对一种文化精神的传承与反思。在《五律·平水韵(下平声/一先韵)》中,"长照荒原月,清辉映巨篇"的结句,将张贤亮的文学遗产比喻为永恒照耀的月光,暗示其精神价值的持久性。这种传承意识在组诗中反复出现,构成情感基调的重要组成部分。
2. 组诗对知识分子命运的思考颇具深度。《七律·平水韵(下平声/八庚韵)》中"阅尽人寰寒彻骨,馨香双抱月光明"的结语,"寒彻骨"与"月光明"的强烈对比,既概括了张贤亮一代知识分子的生命体验,也昭示了精神价值对历史苦难的超越。这种思考与张贤亮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对人性与政治的深刻探讨形成跨时空的对话。
3. 马学林作为北京大学考古专业毕业生、退役军人和文化工作者的多重身份,使他对张贤亮的解读具有独特的视角。《七绝》中"欲问风沙处,贺兰披月凉"的设问,既是对历史伤痕的诗意触摸,也包含着文化考古般的冷静观照。这种复合视角使组诗超越了简单的缅怀之作,升华为对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史的艺术重构。
4. 尤为重要的是,组诗在缅怀个人的同时,也完成了对文学本质的思考。《山花子》结句"闪光多"的简单三字,以举重若轻的方式点出文学创作如月光般照亮人类精神世界的本质功能。这与张贤亮毕生追求的"文学应当成为照亮人们心灵的灯塔"的理念高度一致,显示出两位创作者跨越时空的精神共鸣。
(五)结束语
1. 综观马学林这十首《缅怀中国著名作家张贤亮》,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位诗人对一位作家的致敬,更是传统诗词形式对当代精神史的成功书写。在这些作品中,历史记忆与诗性想象、地域特色与普遍价值、传统形式与现代意识得到了有机统一。正如张贤亮以其文学作品为一代人立传,马学林则以这组诗词为张贤亮立传,两者共同构成中国当代文化精神的连续谱系。在快餐文化盛行的当下,这种严肃而深情的文学对话,尤其显得弥足珍贵和十分必要。
2. 马学林这组诗词的价值,不仅在于艺术地再现了张贤亮的文学人生,更在于通过传统诗词的现代转换,完成了对知识分子精神谱系的重构。在"血铸荒原三界树"(山花子)这样的诗句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作家的肖像,更是一代人在历史狂沙中坚守文化命脉的精神史诗。这些诗词如同张贤亮笔下的"绿化树",在传统的格律土壤中生长出当代的思想枝叶,证明了中国古典诗学形式依然具有强大的现代表现力。
3. 当"贺兰山月"的意象在多首诗词中反复映照,我们似乎看到张贤亮文学精神正如那亘古不变的月光,继续照亮中国文人的精神荒原。马学林这组作品的价值,正在于它不仅是缅怀逝者,更是一种文化基因的传递——正如张贤亮在《中国文人的另一种思路》中所言:"真正的文学永远是从苦难中开出的花朵。"这十首诗词,正是对这朵苦难之花的深情凝望与永恒礼赞。
撰文/马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多篇文章发表。
2025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