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点,好睡觉
文/徐跃刚
昨日,因事于中午饮酒些许,下午在家,趁酒意正浓,驰然而卧。不经意间,一觉睡到晚上。电话铃声吵醒了酣眠的我,拈起手机一看,已然七点多钟,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华灯溢彩。半醒半睡之间突然想起我叔,想起了他与我的点滴,想到他已逝三年,颇多伤感。
大一那年暑假,我母亲计划去县城的我哥家小住,家中只剩下我一人。那时的我尚未学会做饭,就在母亲为难之际,我的婶娘主动邀请,让我那段时间一日三餐全部在她家解决,让我母亲放心去城里。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我每日三餐都到我叔叔家就食,也留下许多回忆。
许多个中午,我婶娘会摘来许多豆角、茄子和番瓜,洗净切块,一番炒煮勾芡,一锅在今日的饭店称之为“乱炖”的家常菜就好了。我叔经常会拿过三双筷子和两个酒杯,然后从他的收藏出摸出一瓶时价六七元,称之为白大褂的高沟酒(我叔是教师,生活条件略好)。然后在他半杯、我一杯的推杯换盏中喝完一瓶酒。喝酒的过程中,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喝一点,好睡觉”。叔侄二人一瓶酒,虽不会酩酊大醉,但也不会是一点酒意。于是喝完酒的那个下午,我必定会一觉睡到暮色起。
有一次,我叔想加点下酒菜,于是去储物柜中翻找,竟然发现两个变蛋。那是我叔家大姐孝敬父母的礼物。然而当我叔磕开蛋壳的时候却发现变蛋一端已经坏掉,而且还长了蛆虫。他心疼不已,用水冲洗干净,又切去了坏的一端。那个中午我们又有了一个半的变蛋伴酒。后来我知道那变蛋早就在家中,只是二老舍不得吃,时间太久忘记了变蛋的存在,没有保存好才生了虫。
随着思维飘飞,我又想起了和我叔之间许多的过往。更想起我们姐弟读小学的时候也是得我叔照拂许多。如今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但许多事仍然记忆犹新。贯穿于小学的始终,我和我的姐姐及妹妹的读书,永远是别人交本学期的学杂费,而我们是在交上一学期的学杂费。少不更事的我们回家哭过、吵过、闹过,但都无济于事。因为家里太穷,而我们又兄妹众多,仅仅依靠父母的工分更不不足以承担家庭开支,于是我们只能穷着。有好几个学期的学费都是一拖再拖,最后一拖了之。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叔同情我们的艰难,用他那民办教师微薄的薪水帮了我们一次又一次,而他却从来不曾提起。
七岁那年春天,青黄不接最严重时分,家里已经断粮几日。迫于无奈,父亲决定卖掉家里的母猪和猪娃。那天早上很早,母亲又去了我叔的家,借来了他家仅有的一点红薯干,都没有清洗就一股脑倒进锅里煮了。煮好之后,给我们每个人舀了一碗空汤,然后把红薯干全部倒给了母猪和猪娃,只希望在卖出去的时候能够多一些斤两。也是在那一天,母亲因为生活的艰难抱怨了父亲;也是在那一天,父亲因为生活的艰难抹去眼角的泪。许多年以后,当我读到:俄国屠格涅夫有一篇小说《白菜汤》,里面讲述了一位农家的寡妇,死了儿子,地主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在她儿子下葬的这一天,去看望这个农妇,在她去的时候,发现老妇人正一勺一勺的舀起锅底的稀薄的白菜汤喝。地主太太很吃惊:“天呐!你难道真的不爱你的儿子吗?你怎么还能喝得下去这些白菜汤?!”寡妇说:“我痛苦极了,我的瓦西亚死了,可是白菜汤不能糟蹋了,里面放的有盐呢”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天早上猪吃红薯干,人喝汤的光景,也不由得眼眶湿润。而那一份救命的红薯干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才还给了我叔家。
初二那年,我的父亲因为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村里有些人欺负我们家孤儿寡母,势单力薄,不断挑衅、找茬,终于在我初三那年的8月31日爆发了冲突。一个家族的人围攻到我家门前,更是在我打开了一个人的头颅的时候发疯似地围攻我们姐弟四人,叫嚣着要弄死我。这是最先赶到的是我叔,他张开双臂把我们姐弟四人拢回家里,害怕我们被人殴打。
后来我因为工作慢慢地离开了家,留在老家的叔叔一直努力帮忙照看着我家的老屋,不让别人破坏。年关岁末,家族里遇事聚会的时候,他总会叮嘱我和谁谁少喝酒,和谁谁尽量不喝酒,因为他常年在家,更了解每一个人酒后的习性。
如今,在时光荏苒中,我叔已经仙逝近三周年,真的是斯人已逝,但音容宛在。葬礼的前夜,我一夜守在我叔灵前。我的婶娘多次要我去休息一下,我都只是应着说让我守一夜吧。后来,每每喝酒之时,常会想起我叔说的“喝一点,好睡觉”,常会想起他给予我们成长过程中的关心和指导。
最后想说,愿天堂没有病痛,愿我叔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安康!
作者简介:
徐跃刚,1975年出生,江苏涟水人。1999年毕业于淮阴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一直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工作,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先后获得“涟水金城外国语学校首批课堂教学特别优秀教师”,涟水县优秀班主任、先进个人,淮安市高考先进个人、先进班主任、优秀教育工作者,江苏省优秀阅卷员等称号;发表过多篇教育教学论文;平时喜欢码字,在《涟水快报》上发表过多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