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风骀荡,惠风和畅,泥土的芬芳裹挟着梨花的清甜,浸润着李桂芬村的百年梨园。枝头攒簇的白,如雪落枝桠,又如云絮栖身,一树一树的梨花,在春风里舒展着三百年的筋骨。老梨树虬曲的枝干上,新生的花瓣轻盈如蝶,仿佛轻轻一碰,便能抖落一地月光。
一树梨花,半卷诗情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古人笔下的凄美,在此处却化作蓬勃的生机。梨花带雨,原是春的私语——雨珠缀在花瓣上,晶莹如碎玉,风一过,簌簌落下的不只是花瓣,还有游人的惊叹。孩子们踮脚去够低垂的花枝,姑娘们绾起长发,以汉服广袖作画布,任梨花点缀衣襟;老夫妇并肩坐在“梨树王”下,絮絮说着年轻时驮梨赶集的往事。这棵四百岁的古树,树干需两人合抱,树冠如巨伞撑开,花瓣纷扬时,连呼吸都染上梨香。村里的老人说,这树是李桂芬以命相护的“灵根”,如今它抖落一身沧桑,依旧年复一年,将甘甜结成果实,将岁月酿成传说。
烟火人间,梨园百味
梨园深处,烟火气与花香交织。石磨旁,手艺人舀一勺滚烫的糖浆,手腕轻转,糖画便勾勒出梨花的轮廓;灶台上,梨膏熬得浓稠,琥珀色的浆液盛进陶罐,封存一季清甜。农家乐的老板娘掀开蒸笼,糖酥火烧的焦香混着梨花香飘出老远——这是《济南府志》里记载的老手艺,面团揉进梨汁,烤得酥脆掉渣,咬一口,仿佛吞下整个春天的温润。游客们围坐在梨树下,捧一碗梨汤,听鼓子秧歌的锣鼓震落花瓣。远处,研学孩童的欢笑声惊起雀鸟,纸鸢掠过梨树枝头,将春色系上云端。
老树新枝,共生共荣
梨园不仅是花海,更是时光的印记。七十岁的守园人李传胜,用剪刀轻轻剥开一块老树皮,层叠的年轮如史书般展开:“这树啊,长一寸得几十年,可它把力气都攒给了花和果。”过去,梨子卖不上价,村民守着古树却难致富;如今,合作社将梨膏、梨醋销往四方,空中栈道蜿蜒花海,民宿小院枕着梨香入梦。老两口在树下翻土种菜,愁的竟是“游客太多,青菜不够卖”。梨花谢了又开,古树默默见证:泥泞小路变成柏油大道,寂寥村庄涌入八方来客,而枝头的梨花,依然如三百年前一般,开得不管不顾,白得荡气回肠。
春宴未央 ,岁岁逢君
暮色渐浓,梨园亮起星星点灯的灯串。戏台上,一曲吕剧《梨花颂》悠悠响起,唱词里“绿酒一杯歌一遍”的欢愉,与现实中梨农的陶然共鸣。游人散去时,衣角沾着梨花瓣,包里揣着梨膏糖,而老梨树在夜色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说:明年春日,再赴此约。毕竟,梨花从不负人——它开时倾尽绚烂,落时化作春泥,待秋日枝头垂果,又是另一场丰饶的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