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三皇故居"(一)
蓝田所谓"三皇"者,华胥氏、伏羲氏、女娲氏是也。宋敏求《长安志》引后魏《风土记》云:蓝田“西有尊卢氏冢,次北有女娲氏谷,则知此地是三皇旧居之所。”《太平寰宇记》卷二十六“蓝田县”条又载:“蓝田卫三皇旧居,境内有华胥陵。”《陕西通志》云:“三皇祠在蓝田县北三十里,祀华胥氏、伏羲氏、女娲氏。盖伏羲氏、女娲氏皆华胥氏所出,故祀于故里。”《西安府志》亦有此载。另明清诸蓝田县志记载不绝。
据诸古籍,华胥氏、伏羲氏、女娲氏为风姓。
宋刘恕《通鉴·外纪》云:“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姓为女生而合,以示祖宗所在,为同一血缘关系的世系群之称号,源于母系氏族。氏则以区分同姓支系,源于父系社会,亦为族号。
郑樵《通志氏族·略序》云:“三代(夏、商、周)之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故姓可呼氏,氏不可呼姓。姓所以别婚姻,故有同姓、异姓、庶姓之别;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可谓精论。
华胥氏、伏羲氏、女娲氏既为同姓,则为同祖,伏義氏、女娲氏皆出于华胥氏。然其氏之区分,若以后世父系观奌视之,则为谬。
古之族群,冠以氏者,皆有所指,为先民进化历程之重大事件之代称与史前重要进展之追忆。
有巢氏者,为先民从穴居到构木为巢居之称也。燧人氏者,人工取火之族群也。神农氏者,开启人工种植之族群也。
华胥氏、伏羲氏、女娲氏亦有所指。
华者,花也,草木之荣,代指采集活动,农耕之前,先民以此为生。胥者,足腿也,走婚也。族群以女为尊,男入女家以衍子息而已,其身复归原有族群,故子女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华胥氏者,为风姓母系族群,非单指某女名称也。史传华胥于雷泽履大人(雷神)足迹而孕伏羲,其因即在于此。
伏羲氏者,渔猎生计为主之族群也。
伏羲,又作伏牺、包羲、庖羲、包牺、庖牺、伏戏、宓戏、炮牺等。《礼记·月令疏》引《帝王世纪》曰:“取牺牲以共(供)庖厨,食天下,故号曰庖羲氏。”《汉书·律历志》载刘歆《世经》曰:“作网罟以田渔,取牺牲,故天下号曰炮羲氏。”
女娲氏者,以锅煮食之族群也。
娲由女呙合成。《集韵》称“呙或作鬲”,有多个读音,一音为Ii,为古代一种炊器,形状类似于行军锅,口沿外倾,三足中空,便于炊煮加热。因足中空,烧煮食物亦会存于其中,取食时,需将陶鬲倾斜,再用勺子剐盛出来。故娲古音gua,古华切,模拟的是勺子在锅底摩擦刮过时发出的声音。女字旁则表明用呙煮食为女人所事。故女娲氏,即首先发明陶呙取食之族群也。
古之先民,先为原始群,群婚无忌,再为同辈婚。所谓有巢氏、燧人氏皆此类也。
原始群之后,为氏族,分祖先,究世系,同姓不婚。
氏族又分母系、父系。母系以女性祖先区分世系,男子往来走婚,故不分婚嫁。父系为以男为尊,区分世系,女入男家,故分嫁娶。
历史上,氏族进化顺序为母系到父系,氏族及其名称世代相传,华胥氏、伏羲氏和女娲氏之进化皆是如此。
华胥氏最早,故以母系为主,伏義氏最早进化到父系。女娲氏进化到父系较晚,女娲造人的神话正同其母系相对应。
华胥之花,其中之一为瓠花。《尔雅义疏》云:“瓠,《说文》:‘匏,瓠也。’《诗》:‘匏有苦叶。’传:‘匏谓之瓠,通作壶。’《诗》:‘八月断壶。’传:‘壶,瓠也。’又通作华,《郊特牲》云:‘天子树瓜华。’郑注:‘华,果蕻也。’是华读为瓠,瓠、华古音同也。”王引之《经义述闻》卷十五《天子树瓜华》云:“华,当读为瓠,……华音古声如‘八月断壶’之壶,故与瓠通"。瓠即先民采食之葫芦瓜类,旧石器时代人类由生食走向熟食的素食食物之一,亦为华胥氏重要采食对象。烧食瓠,成为华胥氏重大发明。古代传说华胥氏产生于燧人氏之世,原因即此。
伏義氏又称为庖牺。庖即厨房里用匏为食,牺者即宰杀牲畜。是庖即与匏同,亦为瓠瓜与兽肉合煮而食,为原始社会人们最佳美食。然而鱼猎食物不稳定,需以采集为基。故伏羲氏由女娲氏所出,最早亦为母系氏族。
伏羲氏在妇女采集基础上,道过一系列发明提高了渔猎效率,大大丰富了食物来源,使男子地位大大提高,故最早向父系氏族转化。史载伏羲最早订立嫁娶制度,原因即在于此。系列发明与变革,为多代而非一代伏羲氏所为。既有科技发明,又有组织变革,伏義氏执天下之牛耳,故为三皇之首。
古人于葫芦底部涂泥以便烧煮食物,故有陶器之发明。烧煮食物为女人事务,故陶器为女人发明。女娲一词,意义正在于此,说明女娲氏时代其实正是以陶呙或陶鬲为代表的陶器时代。女娲炼制五彩石,补天之神话,即据于此。史载女娲氏在伏羲氏后称皇,原因亦在于此。
因伏羲氏最早向父氏氏族过渡,娶女于外氏族,又主导天下。而女娲氏亦因发明陶器而闻于天下,故二者常联姻。古人传说,伏義与女娲由兄妹而夫妻,正为此历史进程之回声。
以此之故,华胥氏、伏羲氏、女娲氏常相联。
蓝田华胥陵位于华胥镇以北,传说为华胥氏怀孕后栖息之地。宋家村南塬有“三皇庙”,传说为“古华胥伏羲肇娠地”。华胥镇红河下游有娲氏村。红河被称为女娲沟。白鹿原上的李华村即女娲村。
是谓蓝田之"三皇旧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