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乡的茶,岁月的他
文/孙秀范
故乡的风带着松嫩平原的泥土气息,吹皱了茶馆的窗纱。我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50年前的那个扎着麻花辫的清纯少女。偷心的女人,正从青石板上轻盈的走来与我邂逅在那坐落在小街深巷里的国营老茶馆。茶馆虽然室内空间不大而且幽暗简陋但是却也多了几分沉静与温馨。室内摆放着几张松木桌子,和几条简易的长凳,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在吧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京剧。在斑驳泛黄的白灰墙上,公公正正的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大字标语。粗糙的蓝边大碗,肚大嘴长的老铁壶,茶叶也是老三样,龙井红茶,茉莉花。那时的一碗茶才几分钱。那天,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书,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俊俏的脸上。我在不远处望着不敢靠近,我生怕打扰他读书,又怕惊扰了这幅美人图。她那漂亮的睫毛就像春天里蝴蝶的翅膀轻轻的颤动,搅动着我少年的心湖青涩的梦。岁月是一壶煮得太久的茶,苦涩中藏着回甘。油城的警笛替代了故乡的蝉鸣。我在案发现场与审讯室之间奔波,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在我心底珍藏了半个世纪的茶馆窗前的剪影。办案时的缜密推理,追捕时的惊心动魄,破案时的万般喜悦,都敌不过记忆中他翻书时的那一声轻响。半个世纪的珍藏,50年后的重逢,就像上帝精心策划却终究错过的邂逅。如今茶馆被岁月斑驳的石灰墙,早已被时尚的涂料覆盖。墙上让人倍感亲切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早已被带有禅味的诗句所代替。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只是手中的书,换成了粉色的智能手机。门前的柳林已经返青放绿,窗外爬进一缕温柔的光轻轻的亲吻着她的脸庞。我静静的看着她在那优雅的品茶,头上留的荷叶短发已经取代了当年的麻花小辫。当年那张偷心的脸颊已不再稚嫩,白发已爬上鬓梢,眼角也多了些许皱纹。但当年的美丽还依然丰润犹存。虽然眼角里藏满了岁月的斑驳和沧桑,而时光却没能让他失去一个女人应有的韵味和漂亮,
茶馆里的老板换了一茬又一茬,茶叶的品种也越来越多,当年的蓝边大瓷碗也换成了精致的均瑶大青花。我,却独爱一壶茉莉花,因为他总能让我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想起那个梳着麻花辫儿的纯情少女,想起那个会偷心的女人。如今,我已经到了享受生活的年龄,闲来无事,喜欢下棋,品茶,吟诗,作画。每当我在宣纸上挥毫泼墨,他的身影总会在不经意间跃然纸上,让我迷失在水墨丹青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代,又回到了那个朴素简陋的国营老茶馆。墙上为人民服务那几个醒目的大字,早已根植于我的心底。在漫长的人生路上,他为我点亮了一盏心灯。昨夜的第一场春雨没有闪电和雷鸣,窗外的柳树正在悄悄的等待着发芽返青。我轻轻的晃动茶杯,看着挣扎后的茶叶缓缓的沉入杯底。就像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愫,最终都将沉淀在岁月的深处。或许有许多美好注定只能远远的欣赏。就像一杯茶太热了会烫嘴,太凉了又失去了滋味。只有恰到好处的温度,才能品出最动人的味道。我放下茶杯,看着窗外的夕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此时故乡的晚霞是那么的美丽和纯粹。像极了她当年脸上的红晕,记忆就像一坛陈年的老酒越品越香、越品越醇。把情愫和思念折成书签珍藏在书中,把难以忘怀的瞬间回眸尘封在岁月的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