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种田的耧声》
文/任国璠
二月里龙抬头,庄稼人忙插耧,早播上个籽种了,早把个好苗安……刚刚听完这首委婉动听的社火调,庄稼人种田的耧声,就嘎铛、嘎铛地响了起来。
每当听到这嘎铛、嘎铛的摇耧声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父亲,父亲是个急性子,过罢二月二他就再也闲不住了,把库房里放了一年的耧犁取出来,拾掇好,犁铧擦得铮亮,单等种田的那一天。俗话说二月清明种在后,三月清明种在前,清明节给先人烧纸祭祀后,大多数人开始种田了,看到别人开始种田了,父亲就再也坐不住了。
早早起来吃过饭,这就走进骡子圈里,给骡子给草、喂料、饮水,轻轻地抚摸着心爱的骡子,看到骡子吃得膘肥体壮,满心欢喜。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槽头上解开拴骡子的缰绳,牵到院子里,套上夹板,拴好套绳,开始将骡子套在尕马车上,尕马车上早已装好了麦种、化肥、种田的耧犁、磨地的磨子、砸土块用的榔头,还有人们中午的干粮,这就开始出发,往自家地里走,害怕去得迟了,中午的太阳光会晒得土壤中的水分走失,影响种子的出苗率,大多数人家都是赶早不赶晚。
不一会就到了自家的地里,将骡子从车辕里卸下,转手又套上了耧犁,父亲将提前拌好化肥农药的籽种,倒入耧斗,那一粒粒饱满的种子,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蓄势待发。怕骡子不好好拉耧犁,多的时候都是由我在前面牵引骡子,父亲在后面摇着耧犁。父亲不仅是一名村医,更是一个种田的好把式,在摇耧时,就滔滔不绝地对我说一些有关种田的俗语:一年的庄稼两年的苦,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种田摇耧是一个技术活,不光是扶着耧把随便摇着走着,还要脚踏土块手摇耧,瞪大眼睛看稀稠,看到骡子走得稳当了,就得意地哼几句民间小调。
耧斗后面底部留有一个小方口,在小方口里插着一根芨芨草粗的铁丝,铁丝外露的一端吊着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圆石头子,我们管他叫耧蛋子,随着父亲双手摇耧的节奏,耧蛋子在耧斗上碰撞,发出嘎铛、嘎铛清脆而有节奏的耧声,耧斗里的种子簌簌落下,穿过耧腿,钻入泥土,仔细听,这嘎铛嘎铛的耧声,宛如大自然谱写的独特乐章。这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和土地低语,诉说着希望与期盼。我牵着骡子在前面走着,眼睛紧紧盯着那刚播下种子的土地,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后破土而出的嫩绿新芽。
在这嘎铛、嘎铛的耧声中,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整个田野都沉浸在这古朴而又充满生机的韵律里。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给这幅田园画卷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偶尔,有几只麻雀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似乎也被这热闹的春耕景象所吸引。
父亲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他专注地摇着耧犁,脚步沉稳而坚定。那一声声耧声,伴随着他额头滚落的汗珠,融入了这片土地。我知道,这每一声耧响,都倾注着父亲对土地的热爱,对丰收的渴望。
如今父亲已离开我们20多年了,每年春种的时候,他那摇耧的耧声依然清晰地在耳边回响。它承载着我童年的欢乐,记录着故乡的岁月变迁,更凝聚着农民对土地最质朴、最深厚的情感。
任国璠,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人,中共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兰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永登县诗词学会会员,冰心文化传媒总监《青年文学家》杂志理事,办过民刊《陇鸣》杂志,作品散见于多种报刊平台,获得多次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