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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武汉:张维清
故乡是乡音,乡恋和乡土做的
故乡只认你的足跫,脐带和乡愁
故乡那里储备母亲的眺望,奢望和牵念,等你回家白花花的头发
故乡的山沟长满了兰花花,喊着你的名字,就像母亲放养的炊烟,望断了呼唤
黄土端给你的红高粱,从高梁红走出的路
你戴上红盖头,被唢呐送到了坡坡上
石磨,挤出的秋白,家的味道,仿佛母亲的乳粮
洒落在半山腰的老屋,像粒枯种子,宛如锲在山墙上的铁钉
土坟,那是父亲没有冠名的村庄,成千上万的哀思,像三月的野草与清风一起疯长
山一页页翻开,谁吟读,谁的愁肠被它篡紧,湿了你的泪花
河一路向北,带上疲惫,带上愧对。就像我回到了小村
我到山地上去捡母亲清瘦的背影,陈旧的辛酸
到鸟巢里去掏我曾经装满的忧愁
到河边去寻我用瓦片抛弃过的水漂
春忙
武汉:张维清
田间地头,洒满了山歌
带上斗笠,穿上蓑衣,父亲忙于谷雨和清明
雨水绕着田畈飞,好雨知时节
它的颁奖词:翠绿绿和金灿灿
湿了布谷鸟的水乡谣,湿了青蛙的鼓鸣
湿了风和日丽的惊蛰
父亲半山腰挂着一壶老酒,耕开一亩三分地
醉得春风扶不起他的斜影
醉得他雾里看花,把田野看成了一片稻花
被犁书写的破折号或排比句
多像春天走过人生的路
我不知从左还是右
读出游子的乡愁
父亲把秧子抛在白花花的水田上
村姑一退再退,春色行云流水般撵来
父亲望着这片小小的绿,泛起的青波
拍打着他的心岸
仿佛泥土端给他的金黄
桃花
武汉:张维清
破红,阵痛,隐忍……
沁出一颗幸福的红泪
穿上红袍,在枝头上走秀,半遮半掩的红盖头
红唇印在桃花上,一群旧梦化成胭脂色
把自己看成红玫瑰,端起玫瑰酒,晃了晃,笑了笑
曾以为用桃花做的村庄,红楼里居着一群桃花姑娘,做着桃花梦,走起桃花运
曾以为挂在枝桃上的红灯笼
照亮游子的乡愁——回家
在这里,我想煮壶桃花酒,邀陶渊明对坐,饮酒高歌,吟诗作赋
在这里,我想请唐诗或宋词
写写桃花吟,桃花劫,桃花溪……卧在花香里
打开花蕊,坦露羞涩,开得单一,又过于猛烈
像桃花姑娘抛在空中的红绣球
桃花谢了,桃子红了
血液里泡着桃核,桃核里装着一颗软柔的心
心里装着五月甜蜜的梦
霜
武汉:张维清
被寒露,霜降,秋分磨成的白粉
风吹了下来
寡白,寡白的,仿佛缺少某种维生素
似乎那些忙忙碌碌的霜花
彻彻底底做了大地的仆人
那是母亲从小村寄来的一封封家书
平平仄仄,采用月光的修饰和星光的语法
那是草丛晾晒的白芷,白芨或白芍
制成民间偏方,专治相思病
那粒小小的霜,我看成小小的乡愁或小小的故乡
那粒小小的霜,是母亲眺望远方,凝成的泪花
我跟李白或唐朝写过信,杳无音信
岁月过去多年,我思念的名字早己埋在灰烬的遗址中
清明
武汉:张维清
清明的雨,在坟头乱飞
那是唐诗宋词元曲延续
好像比杏花村的雨多几分凄美和凄冷
感谢清明,一群人与一个人相聚
挥霍思念和悲伤,放纵释怀和发泄
像过起了春节,花花绿绿
康乃馨和菊花各自端出奢侈的悼词
沦陷坟上的青草,疯长比我的哀思还快
我把那双黄鞋看成了印章
一枚戳在田野上,一枚交付青春
又把石碑读成母亲顶天立地的梁骨
一头挑起湖风,湖光,一头挑起春秋
山花,渔船,泥土,喊母亲的名字
用稻花,小麦,油菜……裁剪的春色
请母亲回乡
烧三根香,洒一路黄酒
默哀,祈祷,泪水,应有尽有
火苗旺盛,像一封封家书,寄入天堂
送走母亲,仿佛送走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