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鼻儿
严 民
拉鼻儿不是拉人的鼻子,而是报时。那声音如同今日的警报声,只是声音稍微柔和一点儿。
声音来自位于西门以北的电灯公司,就是之后于60年代修建的山东省工展馆原址。在电灯公司最高的厂房顶上,安装了一台大马力的电笛,每天早、晚6点及中午12点,会准时向济南百姓报时。
上世纪50年代初期,许多百姓家里还没有钟表,全靠听“拉鼻儿”来掌握时间。早上6点听到“拉鼻儿”声起床;中午听到这声音,哟?该吃饭了;下午做雇工、下大力的人就盼着快点听到“拉鼻儿”好收工。
电灯公司里有好几个耸入云天的大烟囱,日夜冒黑烟,像小米大的炭灰不停地从天而降,好似下“灰雨”——那时候人们压根就不懂什么叫环保,还恣儿马哟地去扫炭灰,回家掺上黄土做炭饼子烧。不信?你去问问在电灯公司附近的住家户。
“拨屎毛”就住在电灯公司东墙外的双忠祠街上。
相传明崇祯十二年(1639年),清兵入关,绕过北京直取济南。山东巡抚御史宋学朱、历城知县韩承宣,率领城内乡兵及民众奋起抵抗,终因寡不敌众,以身殉职。后人为纪念宋、韩二人,在此修建了“双忠祠”,小街因此得名。
住在双忠祠街的“拨屎毛”从小由奶奶一手拉扯大,祖孙俩相依为命。他出生时身体弱小,过百日剃头,奶奶专门让剃头匠在他头顶上留下了圆圆的胎毛,说是护头芯子。以后每次剃头,在头顶留下的头发就叫“拨屎毛”。
每天早上,“拉鼻儿”声一响,奶奶就叫10岁的“拨屎毛”起床。他揉着带眵么糊的双眼,去街北口的小明湖捞蛤拉油子。
小明湖与大明湖的西南门遥遥相对,只不过面积还不到大明湖的十分之一。湖底的淤泥里有蛤拉油子,“拨屎毛”用个破脸盆挖淤泥,挖出来倒在岸边的青石板上,再用湖水清除污泥,把蛤拉油子淘洗干净,装满一盆才回家。
家里的大瓦盆里专门养蛤拉油子,奶奶会滴上香油让它吐沫。嘴里还念叨:“蛤拉蛤拉油,先出角后出头……”那蛤拉油子闻到油香,会顶着圆甲皮,伸出头来喝香油吐淤泥……。奶奶一天三次换水滴油,这水是从街西头的双忠泉里打上来的。双忠泉是济南七十二名泉之一,清澈甘甜,长流不息。等到蛤拉油子吐上两天沫,盆里的浑水变清,奶奶还要剪去它们的尾巴,除掉污秽,洗干净,才开始炒蛤拉油子。
您猜对啦!奶奶就是卖蛤拉油子——五香酱油螺丝的。
这当儿,“拨屎毛”已喝上两碗黏粥(zhu),去电灯公司墙外头扫烟囱灰了。那烟灰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落在厂里的论车卖,1毛钱一地排车,落在墙外的任人扫。“拨屎毛”拿着破扫帚,用簸箕撮灰,放进小筐里,筐上拴着绳子,弄滿一筐拖回家,和上黄土做炭饼,晾在小院里。
小院里香气四溢,奶奶在炒蛤拉油子:先用葱姜茴香八角炝锅,待佐料煸出香气,把蛤拉油子放进锅里煸炒,要掌握火候,不能炒得时间太长,才能保持肉质的鲜嫩。然后倒酱油,在滋滋啦啦声中,稍加一点水。这时,奶奶要放大招啦!这是她与别家制作不同的秘诀:从香椿树摘下一把叶子,洗干净扔进锅里,顿时冒出一股特有的清香。熄火,盖上锅盖,焖着进味儿,大功告成!——外卖时要捞出香椿叶子,不让人知道这独家秘方。
“嗡嗡……”12点的电鼻儿一拉响,奶奶正点开饭,金黄色的棒子面窝头就咸菜。咸菜是她自己醃的“杂八拉”:萝卜皮、疙瘩丁、黄瓜条、白菜根、辣椒、姜片、蒜瓣儿、香椿叶……“拨屎毛”一顿吃4个窝头,出门时还要再带上1个,饿了时“垫饥困”。
“蛤拉油子,五香酱油螺丝来……”下午,“拨屎毛”端着脸盆去西门桥头叫卖。1分钱卖两小勺,放进用报纸卷成的三角小纸筒里,外加用铁罐头皮儿剪成的小铁片。那小铁片上有尖儿,拨开蛤拉油子顶上的透明外壳,“滋溜”一下把里边的肉吸进嘴里,又嫩又香,吃了还想吃啊!

电灯公司耸立的大烟囱
(照片由赵晓林提供)
夕阳西下,济南上空又响起了“嗡嗡”的拉鼻儿声。西门桥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拨屎毛”盆里的蛤拉油子却眼见着少了下去。他饿了啃几口窝头,继续喊着:“蛤拉油子,又香又嫩的酱油螺丝来……”
等到夜幕降临,西门桥头摆上了馄饨挑子,远远传来“茶鸡子儿,热鸡蛋……”的叫卖声,“拨屎毛”才卖完了蛤拉油子回家。
望着电灯公司那高高的厂房,“拨屎毛”盼着明早厂房顶上的电笛别再拉鼻儿了,他好美美地睡个懒觉……
(节选自《济南趣话》,即将由济南出版社出版)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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