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灵(小说)
作者：李成友
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天宝今年应该是上大学的年龄了，自己是罪人，自己罪该万死，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大鹏搀扶着嘴里嘟嘟囔囔的老婆，心如刀绞，他趴在儿子的坟头上一阵嚎啕大哭。哭的天旋地转。
也许，小天宝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是不是犯了天条偷生而来，被送子娘娘发现了告到了天庭而又被召回的？该惩罚的应该是自己。孩子是无辜的，同时，还害了自己的老婆。
年轻貌美如花的老婆，如果不是嫁给自己，现在也许是个官夫人，也许是个富婆，而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私欲害了一家人。
当初，一不小心，老婆怀了孕，老婆说:咱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子了，这一个咱就不要了吧。大鹏说:这可不行，多子多福，没有人怎么传宗接代？你去娘家住吧，别人都不知道你怀孕。老婆说，这不行，他们会找到的。大鹏说:这样吧，把老大放到他姥姥家，咱两个出去打工，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老婆很不情愿地跟着大鹏去了远方的一家砖瓦窑厂，这里深山野岭，窑厂离村庄特别远，消息特别闭塞。
二、
大鹏出走的消息惊动了村计生办，大鹏是悄然连夜离家出走的，谁也不知道，这下可炸裂了全村，大家只能嘀咕着:不识时务，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计生小组找到大鹏的所有亲戚家都说不知道，都怕惹火上身连累了自己，甚至说，与大鹏断绝了亲戚关系。大鹏临走就连岳父家也没告诉地址，手机号码也换了，小分队强烈要求岳父联系，大鹏的所有亲戚都悬着一颗心，要是大鹏生了这可是珠帘亲朋好友的大事件啊，严重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啊！大家四处打听，终究还是没有大鹏的消息。村乡计生办联合派人四处寻找都杳无音讯，于是，发网追查。大棚成了违犯计划生育政策的逃犯。
三、
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大鹏生了一个男孩，生米做成了熟饭，他即高兴又担心，他已经听到了追逃他的许多消息，这是在窑工们的口中得知的，因为他现在是隐姓埋名在这里打工的。他坚定了信心，反正，生米做成了熟饭，孩子生了，毕竟是条人命，他们不会把他掐死的。也不能连累了亲戚朋友，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必须回去，必须正确面对，即使自己坐牢也心甘情愿。
他在夜里回到了村里，自己的房子里已经霉气刺鼻。自己脚跟还没站稳，就被村里计划生育小分队的人架着走进了计生审讯室。
计生主任“啪”一声对着办公桌一声震耳山响，气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公开与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对抗，你吃豹子胆了？一胎是男孩的严禁杜绝二胎生育，你无视计划生育法律法规，你罪该万死。我们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分昼夜四处追查，幸亏巡逻队夜间坚持在你家门站岗摸排，不然，你再逃跑了，我们去哪里找你？因为你，我们被上级已经严厉处罚险些撤职。所有后果均有你负责承担。
要不是工作人员拉着，主任真的要用棍棒劈了过去。然后愤愤地说:你们押他回家，先交罚款十万元，第二天交齐，不然，去你家把房顶扒了，把所有家产全部没收，不弄你个倾家荡产我誓不为人。
四、
大鹏自己也理亏，毕竟违反了计划生育规定，任打任罚都行，只要保住孩子的一条小命就行，他把打工所有的积蓄，又跑了好几家亲戚，亲戚见了埋怨:还借给你钱呢，你可把我们害苦了，以后咱们没有亲戚关系了，你走吧。大棚看到因为自己的错误，把所有亲戚都得罪了。他不敢去岳父家借钱，是自己害了他的女儿，况且，岳父还寄养着自己的大儿子。所有的后果均由自己承担吧。左凑右凑只凑了五万，他已经山穷水尽了。他交上了五万，想祈求枉开一面，主任依然不依不饶，并且告诉他:孩子是黑户，没有他的生育指标，以后没法上户口，上学也不给办理正规入学手续。剩下的罚款交不上明天只能去拆房屋了。
大鹏没办法，只好认了:拆就拆吧，我就这么一堆了。这还不算，明天乡里来人，还要召开全村计生典型案例大会让你上台伏法认罪。
五、
认罚也好，负罪也好，都是自己的错，而孩子是无辜的，老婆有责任，但她也是被逼无奈。当初，他们是高中同学，老婆长得特别漂亮，许多男孩子都暗恋着他，可大鹏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在毕业前，他买了一束鲜花，跪倒在她的面前，他的山盟海誓让她动了芳心。而女方父母不同意，嫌大鹏家太穷，大鹏安顿好女孩，发誓挣了钱回来一定娶你。大鹏经过自己的努力，真的成了万元户，不久女孩就怀上了孩子。计划生育公约里规定提倡晚婚晚育，男年满二十五周岁，女年满二十三周岁方可申请一胎生育证。他们的年龄刚好打了擦边球，因为是一胎，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村药管员只好让她隐瞒着生了不上户口，等年龄够了再去户籍科申报落户，偷生孩子只得白白延续了五个月才把户口登记上。
而今，自己又违反了法律法规，药管员不再去犯那样的低级错误，严格按照程序走，派了两个村级妇女小组长架着大鹏的老婆去了计划生育服务站，强行做了女扎手术，由于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失血过多，再加上营养不良，她昏迷了整整两天，孩子得不到奶水喂养，哇哇大哭，直至再也没有了力气，声音微弱。
大鹏的老婆苏醒过来了，而婴儿一直昏迷不醒。老婆开始闹着要回家。
六、
老婆没出院，大鹏在村民大会上被批斗了两天，因交不起计生罚款房屋被扒，大鹏只能在院子里打了个窝棚居住。他规规矩矩不敢一点的轻举妄动，没有被刑事拘留就算幸运了。计生小组日夜监视他的一行一动，生怕他做出过激行为。他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把一串一串的泪水往肚子里咽。老婆有计生育龄小组长看护，他想去看看，管理人员不让去。他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是不是要让他断子绝孙？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婆住了三天就回来了，踉踉跄跄地钻进了窝棚里，老婆很伤心，她悔恨自己当初听信了他的谎言，悔不该不听父母言，让自己嫁给了让人无奈的大鹏。但是，看看怀里微弱生息的小生命，心里一阵阵酸痛。下半夜，她搂着孩子做了一个起飞的梦，孩子长上翅膀了，飞往了天堂。她感觉到事情不妙，猛地睁开了双眼，只见孩子双眼紧闭，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七、
孩子夭折了。真的是晴天霹雳，大鹏老婆嚎啕大哭，一会儿抱起孩子满大街乱跑，所有的计生工作人员全部撤离。她疯了，真的疯了，大鹏是用一个布娃娃从她怀里替换下来的，大鹏悲痛欲绝，把夭折的婴儿埋葬了。
大鹏痛不欲生，他举起了墙上挂着的生锈的铡刀，他又手软了，自己就是个废物，他知道，前些时候，一个杀猪匠因为超生罚款，杀猪匠一时冲动，拿起杀猪刀将计生工作人员捅了八刀，工作人员当场死亡，杀猪匠立即执行死刑。他要是用铡刀砍死了工作人员，自己罪加一等，立即执行，他想去马路撞在行驶的车辆上，也好给老婆留下一笔补偿金，他知道这是枉然，自己负全责。况且自己需要的是命，而不是钱。自己还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老婆，她已经跟着他吃尽了苦，受尽了罪，是自己害了她。是自己的私欲连累了她的一生。
八、
我有罪，假如不是自己的原因，老婆不会痛苦一辈子，幼小的生命不会亡灵。儿子一定要比自己高，有学历，有出息。他在周边挖了许多苦菜花，蒲公英，都堆放到坟前，老婆也帮着摆放。
这么多年来，他艰难地坚守着疯疯癫癫的老婆，老婆子看到别人家玩耍的小孩就要去抢，那一次，大鹏去做外村钢筋工，老婆子游游逛逛出走了，他走村串乡也没有找到，后来派出所打来电话让他去认领，说是，抓到了一个企图拐卖幼儿的妇女。原来，老婆出走后，看到了人家的孩子在大街上玩耍，她跑过去抱起来就跑，让人家给扭送到了派出所，经过鉴定，原来是个疯女人，人家这才没有追究。她趴在儿子的坟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把十几年的积怨一下子倾倒了出来。她似乎头脑清醒了许多。
也许是儿子的在天之灵这样告诉她:妈妈，不要伤心，自己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如果继续活在世上，更加遭罪痛苦的是你们，十月怀胎我对你们非常的感激，但是，法不容。天不容。我只好一走了之，幸好还有一个哥哥陪伴。一个人活在这个尘世太不容易了，愿生者安心。
大鹏看着老婆越哭越伤心，他跪在地上砰砰给儿子磕了好几个响头，他觉着都是自己的错，天地不容，本来快快乐乐的一家人，因为自己的原因乱了尘世，搅了神灵，自己不怨天，不怨地，他觉得很对不起儿子。他一定要用自己的余生好好对待自己的老婆。
作者简介： 李成友，大爱文学副主编，《白鹭文刊》杂志副主编，《渝鲁文学社》特邀顾问。
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省党校毕业。出版文学书籍一部，专版数期，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平台微刊刊发大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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