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城,心里的河》
作者/程俊华
从高空俯瞰合肥,水系如同一幅天然的水墨画,江淮分水岭将其巧妙划分,岭北淮河水系奔涌,岭南长江水系婉转。巢湖宛如一面巨大的明镜,镶嵌在这片土地上,收纳百川,与合肥城相依相伴,共同谱写着城市的传奇。
合肥,山水相依,临湖而兴。“负江淮之胜,面潜霍之势,合岳渎之雄邦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就了这座风生水起的城市。曾经的合肥,不过是一座被不到九公里城墙环绕的小城,城内居民寥寥。解放后,城墙被推倒,化作如今的环城路,而护城河道依旧清晰可辨:自大东门往南往西,包河、银河、雨花塘、琥珀潭如明珠般串联;再由水西门往北,淝河静静守护着这座城。城内的逍遥津与杏花公园,水面相映成趣,绿树成荫的环城路,宛如一条璀璨的“翡翠项链”,在上世纪80年代独树一帜,成为合肥人的骄傲。
合肥的地下水同样丰沛,只需挖掘不到一丈深,便能见到清澈的井水。老城区里星罗棋布的水井,滋养了一代又一代合肥人。三国时期曹操大军挖土垒起的教弩台上,那口“屋上井”更是奇特,井水水位竟高于台下地面,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合肥,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这辈子与南淝河结下了不解之缘。童年时家住水西门,后来搬到大东门,如今老了,又回到水西门亳州路街道。大东门的凤凰桥,承载了我青少年时代最清晰的记忆。清晨推开窗,淝河水的雾霭扑面而来,汛期时河水仿佛就在窗前流淌。然而,时光流转,上世纪末,合肥的水面逐渐缩减。曾经,板桥河的一支流自大窑湾,沿着滁州路边,经过长淮电影院,穿过凤凰桥后流入南淝河,拱桥中间那“凤凰桥”三个篆刻字,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阜阳北路自高河埂到金笔厂,曾有一片清澈的河面,飞鸟轻啄水波,如今却已消失不见,徒留遗憾。
听父辈们说,长江路与淮河路之间曾有一条河,源于大夫第,向东穿过城墙流入淝河。自东向西,原中菜市、安庆路便是老河道的所在。有河必有桥,教弩台前的飞骑桥、十字街的鼓楼桥、安庆路西侧的县桥,每一座桥都承载着一段历史。传说县桥是七品县官多方筹得善款所造,老石匠请县太爷铺上最后一块石板,称此举恐有性命之忧,一心为民的县太爷却毫不畏惧。此后,每当重物过桥,县太爷便口吐鲜血,直至身亡。传说虽无从考证,却真切地表达了百姓对政通人和、造福一方的父母官的期盼。
合肥老城区的故事,如同一部厚重的史书,每一页都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而合肥的水,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河流湖泊,更是人文情怀的寄托。闻名遐迩的拱振街“张氏四姐妹”,曾创办了以《水》为名的家族刊物,上至老爷太太小姐,下至厨子奶妈小厮,都能在这里畅所欲言,小姐们还会用私房钱作为稿费打赏。四姐妹的婚嫁,更是一段佳话,二姐允和嫁与周有光,三姐兆和嫁给沈从文。书痴女婿询问婚事婚期,五六十字的电文,数块大洋的花费,二姐一个“允”字,便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传为美谈。
如今,拱振街已面目全非,而四姐妹的婆家却大多保存完好。每念及此,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惋惜。安徽省民俗学会王贤友会长将这种怀旧情怀称为“合肥之痒”,实在是贴切。市政府曾想斥巨资打造逍遥津古建筑群落,重建拱振街,在我看来,文化旧址与时代发展需要宏观考量,守住我们心中的文化之水,远比重建一座建筑更为重要。
合肥,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如今雄踞于烟波浩渺的巢湖之滨。赏梅匡河岸,漫步金沙滩,翻开天鹅湖这张城市的最新封面,处处洋溢着蓬勃的生机。愿梦里的城,永远闪耀着独特的光芒;愿心里的河,流淌着无尽的记忆与希望,源远流长,永不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