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佛性生长在脊柱里——读舟自横渡《在佛前》
文/吴仲友
"跪"这个动作在佛堂里本是最低沉的休止符,此刻却在诗行中悬置为永恒的延长音。诗人用两行文字构建起一座倒置的浮屠:当膝盖拒绝弯曲的瞬间,肉身便化作直指苍穹的碑,信仰的墨汁在脊椎里重新书写经文。
"我没有跪下去"的句子里藏着青铜般的倔强。这不是对信仰的背离,而是对仪式化虔诚的扬弃。那些在蒲团上磨出凹痕的膝盖,那些在香灰里融化的银锭,此刻都凝固成诗人笔尖的墨滴。他在解构跪拜这个符号:当金身佛像只是木胎漆器的物质存在时,真正的佛性早已在叩首的惯性中消散。
第二句的转折像木鱼棒敲在晨钟上。"慈悲"作为佛教最核心的母题,在此刻挣脱了经卷的装帧。这不是知识阶层的哲理思辨,而是生命体验的自然流淌。诗人将"心里"这个朴素的容器,锻造成盛放佛光的玉净瓶。当信徒们还在用额头丈量佛龛的高度,诗人已然听见血液里的梵唱——原来每个细胞都是舍利,每次心跳都是晨钟。
这首诗的张力来自青铜与流水的对话。前半句的硬朗动词与后半句的柔软意象,构成金刚杵与莲花的奇妙共生。这种语言的对位法揭示着现代信仰的困境:我们既不能臣服于仪式的重力,又渴望接续精神的香火。诗人给出的答案是让佛性回归生命的本体论——当慈悲成为呼吸的节奏,跪与不跪都不过是尘埃的两种姿态。
在消费主义侵蚀信仰根基的今天,这首诗像一株从混凝土裂缝里长出的菩提。它提醒我们,真正的朝圣不在膝盖的弧度,而在凝视掌纹时看见的众生。那些在电子木鱼APP上积攒功德的现代人,或许该听听这首诗里的晨钟:当脊柱挺直成舍利塔,袈裟不过是皮肤的自在纹路。
附原作:
在佛前
文/舟自横渡
我没有跪下去
因为慈悲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