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人的人生大致相同,没有大起大落的人生戏剧,也没有大风大浪的崎岖人生。始终是一只为生活而奔忙,努力爬行的乌龟,也可能是一只坚持飞行的笨鸟。这些见闻和记录,或许不是我自己,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谨以此书献给我热恋的家乡和埋在家乡土地里的亲人,或许他们可以感受到我用文字记录了他们曾经历过的事情。乡里人热爱乡村,也是乡村这片土地上最质朴的儿女。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与亲人相遇,又以亲人的名义相认,即便没有血缘,却有着同一块土缘。
十二, 一碗没有端平的水(4)
自从得到了公社书记严振国这样的答复,有根妈心里更有了底气。自己想象的没错,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的签字是无效的,她顿悟了自己慌乱中的高明之处,口说无凭,以实际资料为准,她坚决否认自己让有根代替自己签字这一事实,想不到竟有一举两得的好事。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公社书记严振国正处于自己仕途的升迁,他不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农村泼妇身上,想着尽早丢弃掉这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随后的日子里,时常在公社门口可以看见手拄竹竿的有根妈,不屈不挠的精神让人看着头疼。逢人就说,见人就讲,重复着一句话:老天爷呀,你一碗水要端平!
一次,当严振国刚一走进办公室的门,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有根妈直冲了进去,迅速地解下裤子,竟然光着屁股一跳,直接坐在了公社书记的办公桌上。吓得严书记直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这人咋是个这?
“我是个啥?我男人都为国家死了,我活着还要脸干什么,不解决问题,谁也别想安宁!”
“你把裤子穿好先下来,政府没有说不解决你们的问题,咱先不要这样子,要注意影响哩!”
“我一个农村妇女,注意啥影响,我只注意你们有没有给我解决问题,我可怜的冤家啊,呜呜呜”一边说着,又一边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解决,尽快解决,等今年上边的招工指标一下来,第一个优先照顾你们家,你不敢这样子闹了。”
严书记想着,反正自己快要调走了,国家的招工指标给谁都是给,还不如早早把这瘟神打发了,省得影响自己的升迁,影响大了确实对他不利。
就这样,在有根妈一哭二闹三上吊,不顾一切的死缠烂磨下,有根终于接到了人民公社的招工函和介绍信,有根妈拿着这个盖有红色印章的信件满村跑,人们都说有根妈能干,有本事,是个“能人”有根一家人又尝到了执着的甜头,不管采用什么样的方法,达到目的就是好方法。像他这样小学都没读完的人,能拿到国家工人的招工指标,有根又一次觉得他妈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有根被安排到县办企业的化肥厂去上班了。
“我娃到单位上一定要多长些心眼,多干些活,能当上国家工人不容易。你这工作是用你爸命换上的。”
“妈,我知道,我一定多长些心眼,好好干,老天爷总算把这碗水端平了,这下公道着呢,咱不但分了钱,还安排了工作,好着呢!我爸死得也值了!”
“说这是啥话啊,以后千万不敢这样说,不然,你爸走得不安啊”有根妈再一次叮咛有根道。
当有根怀揣着梦想与憧憬,踏上新的征途,渴望生活的一切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时,然而现实却往往不尽如人意。
由于没有文化,他只能分到装卸班,每天的工作就是装车和卸货。
尽管有根有了工作,但周围四乡八里的人们都知道他的德行与为人处世,还是迟迟未有哪家姑娘愿意与他成亲。淳朴的农村人看重的不仅仅是工作和金钱,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里,人们往往看中的是人的勤劳与踏实。
有根还是没有摆脱青春的烦恼。
因为没有读过多少书,有根的思想最终被自己邪恶的欲望所控制。
人啊,最难抵御的诱惑就是生理欲望,过度的沉迷容易让内在的心灵产生偏执,进而滋生灾祸的行为。当生命的原神一旦被迷蒙,人的内心便会装载下淫邪的罪恶。
一天下午下班后,年轻的有根觉着无聊,想去县城里转转,这是他自从上班以来,第一次去县城闲转。
县城比农村好多了,他可以盯住这些来来往往的陌生女人们看个够,甚至站在一家门市部门口,刻意地数着有多少个女人从他面前经过,再一次思想起每个女人的衣着及长相。
夜里回到宿舍,工友不在,天正热,有根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狂魔,竟然无意的抚弄起自己的下体。正在沉迷于回忆刚才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子,宿舍门忽然被咣的一声撞开,工友回来了。
“有根,你在干什么?”
有根吓了一大跳,嗖的一下拉住被角盖在了自己身上。
工友哈哈大笑道:“有根,该回家讨媳妇了,哈哈哈”
有根一脸骚红,尴尬至极,说:“去你的”
“哈哈,想媳妇也正常,男人嘛,要是没一点想法,那就不正常了,我看咱厂的过磅员刘霞就不错,哎哟,那屁股蛋,我借着装车的机会还摸过一把呢,刘霞还有意给我笑,她也中意被人摸!”
“真的吗?”有根瞪大了眼睛。
“真的,不信你那天试试,不过不要刻意哦”
其实有根早已留意到了过磅员刘霞,她是县百货公司主任刘昌茂的女子。长得圆润不说,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窄窄的喇叭裤,上紧下松,有根曾经故意搭讪,但她都不正眼喵有根一眼,听舍友这样说,有根的春心再一次撩动起来。哪天有机会一定要摸一把她的屁股。
夜里,有根又做梦了,梦见和刘霞抱在一起,迷迷糊糊的却被村里的骚婆娘川草踢了一脚,竟然把他从睡梦中踢醒。
第二天,正常上班后,有根再一次盯着刘霞看,当目光再一次和刘霞碰撞在一起时,刘霞鄙夷的眼神,嘴里嘟囔了三个字“土豹子”
下午下半时,有根又一次想起了工友的话,借着机会摸一把。邪恶的力量压住了有根,下班后的有根迟迟不肯离去,过磅员最后一个走出厂房,因为她要关门。
“喂,新来的,下班了你还不走在干啥?”
“我,我,”
有根吱吱呜呜嘴里不知道说啥,忽然从衣兜里掏出早已买好的红纱巾,塞给刘霞。
“这个,给你”
“讨厌,我要锁门了”
刘霞一把推开有根,要轰有根出去。
有根趁着刘霞锁门的空隙,趁机摸了一下刘霞那紧绷的屁股。
有根这一举动吓得刘霞慌了神,大喊道“流氓,快来人啊,有人耍流氓,头向后猛地磕去,正好磕在了有根的鼻子上,鼻血流了下来,染红了。有根松手后,刘霞哭着跑进了厂保卫科。
就在这一年,有根的命运撞在了时代的风口上,自1976年十年政治风暴结束以后,滋生了一大批犯罪分子,社会治安成为公检法司的重要工作。有根这个没文化不懂时政的文盲国家工人,又一次栽倒在“严打”的风头上。
可抓不可抓,坚决抓,可判不可判,坚决判,有根被开除了,并以流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这一把屁股摸的冤,但在当时那个高危时事政治运动下,有根这算是最轻的处罚了,谁也不知道有根以后的生活经历了什么,只听得他见人就是那一句话“老天爷,你咋端不平那一碗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