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春为约

文/魏巍

       当轻柔的风儿悄悄吹过原野，温婉的时光静静追随风儿拂过岁月的窗棂，一夜之间，枝头的新芽像是被春天点燃，满树浅绿，桃林芬芳。解冻的溪水，潺潺流淌，穿过冬日遗留的残雪，欢快地奔向远方。燕子衔着春泥归来，呢喃着旧年故事，在屋檐下筑起新的爱巢。

       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而我却独爱春天。因为新绿初绽、鸟语花香的春天，不仅是浪漫的起点，也是四季的开篇。

       冬深里，我就等待着，盼望着，从冰冻的湖水波光粼粼，到萧瑟的寒风渐渐柔和，我痴痴的等，亦如“等一个春天”里所说：“等待春天，便是等待枯槁的生命重新焕发生机，等待岁月的余烬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等待我投向世界的目光重新充满崭新的爱意”。

       等着，盼着，心意还在二月里踯躅徘徊，时光的列车已在我的等待中驶向三月的站台。

       清晨，推开窗，一缕温润的风拂过脸庞，带着泥土的芬芳。深吸一口，若饮下一杯清冽的春酿，心，瞬间盈满柔情。

        站在春的渡口，遥望远方笼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宛如一幅水墨丹青。近处的柳条已抽出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少女的发丝飘逸柔美。

       远山近水，绿树红花还有婉啭鸟鸣，这三月里的一切都那么鲜活灵动，怅然中心生柔情。

      拂面的风儿轻吻我的发丝，犹如一把轻柔的梳子，将记忆的褶皱一缕缕抚平。想起雪小禅那句：“我桃花朵朵，你玉树临风”。脑海里回放起情窦初开时的懵懂花事，封存心底的柔情瞬间荡起涟漪。如若，时光可以倒流到那个年代，我只管好好看花，不问花儿何时凋零，亦或将你和春天一起写进我的信笺装订珍藏。

       诗人说，春天是蘸着雨水的毛笔写成的。每每翻开那些未及装订的花事，那些遗落在花瓣上的韵脚，以及透着幽幽芬香的动人诗行，连衣袖都沾满一袭暗香。

       春天这么美，我却不敢为她蘸笔，我怕，怕写不出她的妩媚妖娆和风情万种。

       眺望远方初绽的新绿，我翻出久藏衣柜的春衫罗裙。再轻轻拿起珍藏已久渐已泛黄的信笺，用深情研墨，写下一行又一行春天的花事，为盼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与你相约吟诵。

      翻阅信笺，想起那年春天，懵懂的我们曾在湖畔追逐风筝，在油菜花田笑闹奔跑，捕捉蝴蝶。蝶儿们羞涩地双双飞向远处的花海。

       又一个春天，你为圆军旅梦，穿上戎装，深情又凝重地对我说了一句“等我归来，带你一起看花……”便毅然踏上开往边疆的列车。当远去的列车渐行渐远，我收回含泪的眸，将情窦初开的心事连同你的若言藏进待放的花蕊，又在落英缤纷时悄然打开。怎奈，所有零散的片段，终究化作一场无痕的春梦，在岁月深处静静生长。

        少女时期的春天藏在开满油菜花的田野里，躲在湖畔的桃夭里，亦或隐在一片金黄里，像是在跟春天捉迷藏。那一树一树的灼灼幺幺，偶尔会掉进我的帆布包里，我便收藏了整个春天。取出一朵盛放的桃花，想要送给那个干净又帅气的男生，直至花儿枯萎，在书页里成了标本。

       春天年复一年，那些淡淡的喜欢，就像那朵从未送出去的花朵，被遗忘在时光深处。或许，十六岁的花季，并不是所有的花儿都需要一次完美的绽放吧。

       之后，春天成了信纸上潦草的字迹。远方的你寄来北国的照片，枝头还挂着残雪。而我的窗前，已是灼眼的桃红。当谈起各自城市的春雨，你说北方的雨冷得像针尖，我说这儿的雨已带着淡淡花香。再后来，信纸渐渐变薄，字迹被时光晕染，只有那句“等下一个春天相聚”成了悬在半空的约定，又如断了线的风筝！

       又是一个春天，我在桃花树下拾起花瓣。粉白的花，柔嫩的瓣，像极了我们青春年少时羞红的脸庞。花瓣从指尖滑落，依稀看见田野上那个举着花环朝我挥手的少年。

       原来春天从未走远，它只是化作零星的碎片，藏在桃树的年轮里，躲在泛黄信纸的折痕中，亦或是凝成雨后屋檐的一滴旧梦……

      我在芬芳馥郁的慢时光里，用饱蘸深情的笔墨写一首关于春天的诗行，描一幅近水含烟，绘一卷远山如黛；写一首红尘恋歌，再谱一曲相思如钩。等陌上徐徐花开，等杨柳又绿江南岸，等人面桃花相映红，等清水池畔的小荷再露尖尖角，等昨日的凉风温柔可人，等旧日枝丫绽放新绿。再把那些懵懂的花事一一写进信笺，字迹微微摇晃。一盏渔火的清欢和那些清风白云、桃红柳绿，都一齐跑到我的笔下，还了我的诗债情债。

      我把信笺折成纸鹤的模样，让它带着情深义重，飞过山川，越过冰霜，飞向有你的北疆。途中，它邂逅南迁的雁群，听它们讲述北疆的美好。

       你说，等温柔的风吹过窗前，旧年沉睡的花重新张开朦胧的眼，在花潮漫过记忆的堤岸，你再把春天里的第一朵桃花，插在我的鬓间，把春天带进我孤寂的心芳。

       花瓣飘落发梢肩头，相视间，爱意与花影一同映入彼此的眼眸。一瓣落花飘至掌心，依稀听见它温柔的低语。

        春风拂过衣襟，将心事揉进“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暖意里，听风吟、看花舞。耳边是鸟儿的啁啾，鼻间是花草的芬芳，亦或与你穿行于桃林，看“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或驻足梨树下，叹“玉兰小船儿似的花瓣，满树都是涨满希望的帆船”是梦，亦芬芳馨暖。

       陌上花已开，我站在高高的山岗，遥望有你的北疆，把深深的牵念，望成一幅淡抹的水彩，犹如一朵相思的桃花，在春天的枝头轻轻摇曳，等待你温柔凝视的目光。

        我在你经过的路上，转了一个又一个轮回，回首却发现，你早已用蘸满泪水的深情，浸润了我诗的樊篱，在春光里浅吟低唱。

       春山说：当我们遇见，应看花、喝茶、并肩坐着，说些春天里的花事与凋零的离愁。此刻，风正暖，花正繁。我揣着心事在花田里徘徊，抬头看见一朵云，云也刚好望见了我。我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私语问飘移的云：我想牵一朵云， 去春天里漫步，去踩一踩解冻的泥土，去闻一闻青草的芳香，再在春天里种一亩诗田，可好？

      此刻风轻，那些细语呢喃，缱绻在花间柳下，在春水荡漾的湖畔，在绿里红里白里，也在春风十里。

      春光通过指缝，落在裙摆上。桃林用一片嫣红，欲把人面桃花钓出来，崔护不知道踪影，只有花儿的幽香轻吻我的唇红。我就坐在花田里，以春为约，与春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