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镌刻在岁月里的爱与殇
文/张生海
我的母亲尕珠儿,1934 年生,1986 年 2 月 5 日(农历 1985 年腊月二十七)去世,年仅 52 岁。在十里八乡,母亲可是出了名的要强、热情且好学的女性。记忆中的母亲,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总是利落地辫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双眸明亮有神,透着一股精明劲儿,仿佛能看穿生活中的种种难题,并迅速琢磨出应对之策。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家中孩子众多,一家老小九口人的生活起居全落在母亲一人肩上。每天天还未亮,母亲便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进那略显昏暗的厨房。厨房里,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映红了母亲满是干劲的面庞。她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做饭,不多时,厨房里便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她不仅能把简单的粗粮巧妙地变换出花样做成美食,让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还会在有限的食材中,精心熬制出滋补的汤羹,照顾到每个家人的营养需求。
父亲为人老实憨厚,脾气温和,从未与母亲争吵拌嘴家中事务皆由母亲拿主意。母亲心灵手巧,针线活精巧细致,茶饭厨艺更是堪称一绝,是家里当之无愧的 “掌柜子”。在灶台上,母亲更是大显身手,无论是家常便饭,还是逢年过节的丰盛菜肴,她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她做的手擀面,面条粗细均匀,入口爽滑劲道,搭配上精心调制的臊子汤,味道醇厚鲜香,让人回味无穷。逢年过节时,母亲做的油饼色泽金黄,酥脆可口;蒸的花馍造型精美,既好看又好吃,赢得邻里乡亲纷纷夸赞。
凭借出色的厨艺,母亲常为村里来的乡干部、知青干部做饭,以此换取工分,补贴家用。每次做饭时,母亲都会精心挑选食材,把最好的部分留给客人。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满是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家人的责任。哪怕食材有限,她也能巧妙搭配,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她会将自家腌制的咸菜切成细丝,用热油一炝,再撒上葱花,那股香味能飘满整个院子;她还会把野菜洗净,和上面粉,蒸出美味的野菜团子,既营养又美味。
农忙时节,忙完田里的农活,母亲一进家门,便立刻坐到缝纫机前,那 “哒哒哒” 的缝纫机声,恰似母亲奏响的生活乐章。她的双手在布料间灵活穿梭,哪怕是打着补丁的旧衣裳,经她的巧手一改造,也能焕然一新。不仅如此,母亲还会在衣服上绣上精致的小花或者小动物图案,让原本普通的衣物充满生机。我们家的衣服,总是大的穿了小的穿,等到实在穿不成了,母亲也不会丢弃,而是洗净后,将布料剪成小块,精心拼凑,用来缝补其他衣物的破洞。母亲还经常用缝纫机为村里孩子们改装旧衣服挣零花钱。村里的孩子们穿着经母亲巧手改装的衣服,一个个都欢欢喜喜的。
在张氏家族中,母亲也是当仁不让的主心骨,对于红白喜事的各项流程,她样样精通。但凡家族里碰上问题,她总是风风火火地冲在前面,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她脸上始终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说话声音洪亮又透着亲切,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有人遇到难题来请教,母亲总是耐心解答并笑着鼓励几句,让人心里顿时踏实许多。村里哪家有了纠纷,母亲也会主动前去调解,凭借着公正的态度和入情入理的分析,总能让双方握手言和。
母亲用她的智慧和勤劳,努力让这个家在艰难的岁月里充满温暖和希望,她的能干与贤惠,成为我心中永远的楷模,激励着我在人生道路上勇往直前。
虽然母亲早已离开人世,但她给予我的爱与寄予的期望,宛如夜空中最璀璨夺目的星辰,始终如一地陪伴在我身旁,照亮我前行的漫漫征途。每当我在工作中遭遇困境心生退缩之意时,母亲那温和而又坚毅的面容便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她的谆谆教诲,仿佛就在耳畔清晰回响,还有她那双饱含期望的眼睛,总能赋予我无穷无尽的勇气与动力。这些珍贵无比的记忆,如同永不干涸的能量源泉,支撑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脚踏实地,一步一个坚实的脚印,越走越稳健,越走越坚定。
母亲生病,大约在1984年上半年。起初,她到雄先乡卫生所找大夫看病,医生说她身体里长了一个肉疙瘩,需要手术治疗。然而,可能是家里没钱支付手术费,母亲被家人带回了家,还请喇嘛在家念经祈福。但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后来,大哥带着母亲去了西宁,在省第二人民医院治疗,住了整整三个月才出院。听大哥说,母亲得的是子宫肌瘤,如果及时手术是可以治愈的,但病情被耽搁了,最终癌化了。在西宁住院的三个月里,母亲只接受了放射治疗,每天做化疗。
那时,我在一中读高三,一心扑在学业上,完全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已经恶化。我刻意不想起母亲,更没有去看望过母亲。在当时的我看来,西宁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一晃到了年底,快要过年了。腊月二十七那天,我像往年一样忙着给家族的人们写春联。从四五年级开始,我就跟着老师学写春联。每年腊月,族人们都会拿着红纸来我家,让我帮忙写春联,再也不用去外村找先生了。
那天,太阳快要落山时,突然听到爸爸在院子里大声喊:“娃娃们,你们的阿妈快不行了,快不行了!”正在厨房做花卷的嫂子、三姐,在院子里劈柴的二哥和正在写春联的我,都急忙跑了过去。看见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的母亲,双目紧闭,呼吸急促,但意识还非常清醒。
她握住我的手,断断续续却十分清晰地说:“孩子,一定要读书。没有了妈妈,就像家里的那盏灯灭了,无人照顾了……一定要读完高中……上大学……还有……派人去叫福全回来,我想见她一面……”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对母亲没尽到一点孝心,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也是难以忘记和无法释怀的遗憾。
我们都沉浸在无比的悲伤和紧张的气氛中。我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叫喊:“阿妈!阿妈,你不能走,我们需要你!”但母亲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知过了多久,
父亲哽咽着说:“孩子们,阿妈她走了……”三姐、嫂子和我接连哭了起来。外出玩耍几个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也跟着哭了起来。母亲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不一会儿,叔叔和其他族人都赶来了,屋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大家低声交谈着,脸上都挂着悲痛的神情,开始安排后事。那年腊月没有年三十母亲的遗体在堂屋地上只停放了一天。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天刚蒙蒙亮,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将母亲送去入葬。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在为母亲的离去而哀伤。我站在母亲的遗体前,看着她那安详的面容,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多想再看她一眼,再唤她一声“妈妈”,可她却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入殓的那一刻,我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看着母亲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抬进棺材,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扑倒在棺材前,声嘶力竭地喊着“阿妈”,仿佛要把心中的悲痛全部喊出来。眼泪已经流干了,嗓子也哑了,可我还是不停地叫着,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只剩下干涩的抽泣声。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瘫软在地上,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让母亲就这样离开我。
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我被拉了起来。棺材被众人缓缓抬起,一步一步地向大门走去。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我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阻止他们把母亲抬走,可我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我只能凭借着最后的一丝毅力,扑向大门,跟在棺材后面,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每一声脚步声都像是在敲打着我的灵魂。
后来听父亲说,母亲走的时候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可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为我们操心,为我们忙碌了。她再也不会在清晨为我们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再也不会在我离家上学时送我到巷口。她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深深的遗憾。
父亲属马,年龄比母亲小了不少。大哥和三个姐姐的生父双喜去世后,母亲便成了带着孩子的寡妇。在我爷爷们的做主下,七爷的次子满成入赘,成为母亲的丈夫。此后,母亲与父亲共同孕育了生珍、我(生海)、生辉、生发、生旺和生萍六个孩子。就这样,一个融合了三脉血缘、独特却又满溢着和睦氛围的家庭,在岁月里悄然诞生。
在家中,父亲总是一副极为严肃的样子。但在这威严表象之下,他时刻配合着母亲,对我们悉心教导。母亲把看管我们的重任交付给父亲,要求我们严格完成她交代的每一项任务。就拿小学时来说,我一旦写错字被老师打了 “x” 号,就得将那生字工工整整写上二十遍。还记得有一回,母亲让我和二哥在园子的韭菜地里除草,不知是谁的疏忽,踩坏了刚嫁接不久的酥梨苗。父亲见此情景,瞬间怒目圆睁,抄起柳条便狠狠揍了我们一顿。揍完后,他还在母亲面前 “炫耀”,仿佛在表明这般惩罚恰如其分。母亲也点头赞许,称做错事就得挨打担责。可待母亲转身,父亲立刻对着我们挤眉弄眼,那调皮模样,瞬间驱散了我们心中的恐惧与委屈,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他藏在严厉外表下的慈爱。
父亲为人诚恳实在,向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从不诓骗他人。只要是向别人应承之事,哪怕自己贴钱,也必定全力以赴办好。正因如此,庄子上的人但凡碰上急事或困难,都会来找父亲帮忙。每年到了十一、腊月,人们总会请父亲去帮忙宰杀年猪。父亲力气大,干活动作麻利,且极为注重卫生,经他手处理的猪肠子,人人都夸赞。当然,这也是母亲一次次交给他的 “任务”,因为每次帮忙后,父亲总能带回一大块 “害命骨” 和猪肠子。这些美食,不仅能让我们一大家子美美地饱餐一顿,还能留存下来,等姐姐们回来享用,或是积攒起来,补贴日常的口粮。我们对父亲,既畏惧又满心钦佩。他发起火来,那威严的样子能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可当他高兴时,又能让我们骑在他脖子上,哪怕耳朵被揪疼,他也只是满脸笑意地纵容。
1985 年,母亲骤然离世,整个家仿佛天塌了一般,没了主心骨。家庭的所有重担,刹那间全部压在了父亲一人肩头。包括我在内,五个儿子都还未成家,大哥已经分居,家中仅有二嫂一个女人,剩下的便是一群单身汉。二嫂是母亲娘家的堂侄女,好在母亲病重时再三催促、苦苦求情,亲家才同意赶在母亲去世前的十月份将她迎娶进门。那时二嫂才二十出头,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全要她一人承担。七八个人一天三顿饭,二嫂一个年轻女子,实在难以应付。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向来是家里女人的活儿,以往都是母亲一人默默承担。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看着儿媳妇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心中满是不忍。
父亲曾一向都和母亲一道,利索地起身,开启一天的清洁劳作。院子、大门外,还有那条蜿蜒长长的巷道,每天清扫一遍,绝不马虎。家中的木质碗架、背栏,锅盖,每一处纹理都被他精心擦拭,在日复一日的摩挲中,渐渐焕发出温润的光泽。不管屋内还是屋外,经他的手,永远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模样。自小,他便常挂在嘴边叮嘱我们:东西用完务必放回原位。日子久了,这句叮嘱成了我们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没有油漆能让这些木质用品变得亮堂,父亲却想出了独特的办法。每次去别人家宰杀年猪时,他总会小心翼翼地收集那些被丢弃的猪油,回来后,好一点的用来家里人擦脸润肤,剩下的就着一块干净的布,细致地涂抹在每一件木质物件上。寒来暑往,这些原本质朴的木制品,在父亲的悉心养护下,竟生出了一层鲜亮的包浆,静静散发着家的温度,成了家中独有的风景。
邻里们瞧见了,无一不夸赞父亲的勤劳与用心,这些画面在弟兄们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不知不觉间,我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日常里也会把物品规规矩矩归位放好。但远不及父亲那么执着和认真,也不及住老院的六弟那么到位。六弟已去世,但家里仍保持着父亲那时一样,也总是被六婶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所以,父亲深知不能被这一连串的困难击垮。为儿子们成家立业,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况且当下确实急需再给一个儿子娶媳妇,好给二嫂搭把手。四弟、五弟年岁渐长,也到了谈婚论娶的年纪。于是,父亲起早贪黑,白天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挥洒汗水,夜晚回到家,又尽力帮着二嫂打扫庭院、喂猪挤羊奶,忙里忙外,却从未喊过一声苦。
与此同时,父亲开始为儿子们的婚事四处奔波。他四处托人打听合适的姑娘,一家一家登门拜访,只为给儿子们觅得良缘。为了筹备聘礼,父亲省吃俭用,更加拼命地干活。农忙时,他整日在烈日炎炎下的田间忙碌,汗水湿透衣衫,脊背因过度劳累而微微佝偻;农闲时,他便找村里打零工,搬砖、和泥,干着最繁重的体力活。他的手上满是老茧和伤口,粗糙得如同干裂的树皮,每一道纹路都写满了生活的艰辛。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三姐的劝说下,其公公有意答应父亲的提亲,愿意将四女儿嫁到水地川的亲家家里。消息传来,父亲欣喜若狂,赶忙精心打点礼品前去提亲。亲家姨夫性格开朗豪爽,大大咧咧,还爱喝酒、爱开玩笑,而我父亲则本分老实,不善言辞,且滴酒不沾。两人坐到一起,话不投机,气氛一度尴尬。眼见亲家姨夫一再劝酒,提亲之事眼看要泡汤,父亲猛地撂下狠话:“哪怕姨夫你不把女儿嫁过来,我也绝不喝一杯酒!” 豪爽大度的亲家姨夫听闻,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行!看在姨夫如此实在的份上,这门亲事就成了!现在就把话挑明咯。” 就这样,一门亲上加亲的婚事顺利敲定,父亲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从此,父亲这句狠话,成了家人们相聚时常常提及的佳话。
那时,我在第三中学教书,父亲专程跑到学校,满脸笑意地告诉我这个喜讯,还略带愧疚地安抚我说:“按道理,理应先给你娶媳妇,可是……” 话未说完,我便心领神会,当即表示同意先给四弟娶亲,还说我每月有 50 多块的工资领取,帮着凑齐那三千多块的彩礼。当天下午,父亲便匆匆往家赶,我想请他去饭馆吃碗面片,也被他坚决拒绝,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也要省着点花钱,还有四个儿子的媳妇没着落呢。”
其实,我和心爱的恋人也早就盼着能在一起,可恋人礼红当时在村里当民办老师,即便结婚了,也没法留在家里帮二嫂操持家务,所以我一直没把这事告诉父亲。
这年冬天,四弟顺利成婚,家里状况好了许多。出于减轻父亲操心以及督促六弟学习的考虑,便把六弟生萍接到学校,送到扎巴小学上三年级。同时,应二姐要求,将外甥尚禄(外家)也一并接来,安排他们在同一个班里学习。彼时,既带着高三课程,又兼任班主任,工作极为繁忙。一边要操心教学,一边得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起居,还得辅导他们做作业,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忙中出错,走错教室,毕竟负责全校的历史课程,一周有 18 节课。
起初,三人在食堂吃饭,开销不小。为省钱,决定买菜买面自己做饭,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想法,一切从零开始。那时,老师们每人一间小房子,用帘子从中间隔开,里面摆两张小床,自己一张,两个孩子一张,外面生炉子,办公桌上合面、切菜、炒菜…… 二姐得知消息后,赶着骡子驮来洋芋,还有一大块猪后腿肉。自那以后,我的闲暇娱乐时间越来越少,没时间打篮球,尤其是酷爱的足球也只能搁置一旁。一日三餐大多是面片,偶尔从食堂打来馒头,就着炒洋芋吃。不过,只要用心去做,什么活都能很快上手,还教会了外甥和六弟揪面片、刷锅洗碗扫地,甚至让他们学会自己洗衣服、收拾书包。如此一来,也能抽空去踢会儿球了。
一年转瞬即逝,我告知家里人有了心仪对象,让父亲去提亲。众人得知是下半主洼王家的女儿后,都十分高兴,可又担心王家老大只有这一个女儿,听说还想找个上门女婿。在我的执意催促和建议下,找来与王家老大交往密切,同时也是自己和礼红初中老师的士伟校长前去提亲。果不其然,两次提亲都遭到拒绝,对方反而要求上门做女婿。涉世未深的我,全然同意入赘,这可把父亲和大哥急坏了。大哥又是翻黄历算卦,又是去佛堂上香祈祷,坚决不同意,称我是全张家族里唯一沾了 “皇恩”(有公职)的,绝不能让家族的香火就此断掉。
这段相恋多年的婚事因此僵持了一年,后来在礼红的苦苦哀求下,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因为岳父时任村支书,深明大义,不愿耽误女儿的幸福。而且岳父答应年底就为二人办婚事,毕竟过完年是我属蛇的本命年,再往后一年又是礼红属马的本命年。在传统文化里,人们很忌讳在本命年结婚,认为本命年犯太岁,运势会有起伏,结婚这般人生大事,生怕在本命年举行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导致婚姻生活波折不断。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和礼红于 1989 年 1 月 18 日(农历 1988 年腊月十一)喜结连理,而且只要了 900 块彩礼,极大地减轻了父亲的负担。正因如此,父亲一直偏爱这个既漂亮又有工作的儿媳妇。后来,孩子们都亲切地叫我 “工作阿爷”,叫礼红 “工作阿奶”,一直叫到如今。我满心感恩父亲的良苦用心,也感恩岳父的豁达善良!
后来,五弟和六弟相继小学、初中毕业,先后来到三中读初、高中,分别上初一和高一年级。由于牵扯库区移民搬家领取庄廓的问题,二哥、四弟都分房另过,家中就只剩下父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实在难以想象,那些日子里,他究竟是如何艰难地独自撑过来的。
再后来,五弟高中没毕业便应征入伍去了新疆,六弟初三毕业后招工去了海北芒崖石棉厂。一时间,家里似乎一切都顺风顺水。然而,父亲的身体却大不如前,白发越来越多。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复员的五弟回到家中,六弟也因厂子倒闭回来,七弟又辍学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几年前的状况更糟糕。再加上刚搬迁到扎麻滩,需要从头盖房、收拾家当…… 父亲的身体状况明显下滑,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强撑着。尽管过程艰难万分,但父亲始终咬牙坚持。终于,他陆续为后面的三个弟弟都娶上了媳妇。每一场婚礼,都倾注了父亲的全部心血。他看着儿子们成家立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疲惫,却又透着满满的满足,至此,他完成了作为父亲的所有职责与担当。可长期的劳累和生活的重压,早已将父亲的身体彻底拖垮。父亲一辈子身体硬朗得像块石头,几乎没吃过一剂药,如今却再也撑不下去了。2001 年底,他突然说肚子隐隐作痛,去医院一检查,竟已是胃癌晚期。第二年,父亲终究还是医治无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想来,这都是母亲去世后,父亲独自扛起家庭重担,饿一顿饱一顿,长期过度操劳所致。
父亲解脱了,或许他终于能在另一个世界与母亲团聚了。可我们,却永远地失去了双亲。母爱似水,父爱如山;“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份遗憾,将永远深深地留在我的心中,成为心底最痛的伤疤。父亲虽然永远地睡去了,但他那如山般巍峨、厚重的父爱,将永远铭刻在我们的生命里,化作我们前行路上永恒的力量,支撑着我们一路向前。
父母虽已离去多年,可他们给予我的温暖,如同春日暖阳,从未在我生命中消散;他们离去带来的痛,也如岁月刻痕,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如今,我带着他们的爱与期望前行,将这份温暖传递给身边的人,把他们的故事讲给子孙后代。父母在我生命里留下的印记,不仅塑造了如今的我,更让我懂得生命传承的意义。他们的爱,跨越了生死界限,在时光长河中永恒闪耀,成为我此生取之不尽的力量源泉,也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面对何种风雨,都能心怀温暖,坚定前行。
写于2025年3月20日春分(田社)祭祖时日
作者简介:
张生海,曾在教育一线默默耕耘数十载,育桃李无数。如今退休,过上悠游自在的生活。闲暇时,喜欢沉浸书海。虽已步入花甲之年,却怀揣对写作的热忱,以笔为友,毅然开启创作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