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茶舒展

万木春

      在直播间购得一包桑叶茶试吃装，尚未开启包装，桑叶那独有的气息，便如灵动的精灵般悄然逸出。我熟知桑叶素有降“三高”之功效，对肺与肝大有益处。看着那鼓囊囊的小袋子，深青色的小颗粒紧密簇拥其中，想来将这些青绿色的小颗粒置于水中泡开，便可还原出一片桑叶原本的模样。

       在我的记忆中，初次邂逅桑树，是在泉州安海的一座大公园里。而知晓桑叶可制成茶，还得回溯到年轻的时候。那时，我与婆婆、公公和丈夫共同生活，在他们家中，我首次接触到了桑叶茶。我的前婆婆，饱受严重高血压的折磨，时常被头昏困于床榻，动弹不得。即便如此，她那一双挑剔的大眼睛，依旧时常带着嘲讽的目光审视我。她微蹙着眉头，嘴角微微下撇，从上到下打量着我，嫌弃我容貌平凡、身材矮小，又没有正式工作，认定我根本配不上她的儿子。无论我如何努力操持家务，用心对待她的儿子，似乎都难以赢得她的认可，仅仅因为她生活优渥，财富比我多。可那时单纯的我，依旧会跟着丈夫，每个周末前往她家。

      某个周末，睡醒后的我感到口渴，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包茶泡了杯水。当我端着水走进后屋，便听到客厅里婆婆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地向公公抱怨：“她喝了我的桑叶茶，她怎么能随便喝我的桑叶茶呢？”公公也随声附和：“是啊，怎么能随便喝人家的桑叶茶呢？”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意识到，在他们家，我连一杯茶的随意享用权都没有，他们对我这个“外人”竟是如此吝啬。然而，那时的我，还天真地把自己当作她的儿媳，一心一意为她儿子付出，渴望成为一个好儿媳。但从那之后，我便再也不愿踏入她家半步。她住着新买的楼房，而我却只能租住在老旧的房子里，甚至房租都由我来承担，她的儿子却免费居住。就这样，13 年过去了，我身心俱疲，最终彻底离开了那个家，与她那自私狭隘、如同吸血虫般的儿子以及这一家人断绝了所有联系。

      经历了那些年的委屈与磨难，我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住进了购置的新房，悠然自得地品着自己泡的桑叶茶。记得那个冬天，我回到新疆，在培训学校担任老师。有一次，远远瞧见那位眼睛大大的婆婆，身着黑乎乎的衣服，佝着背，脚步迟缓地拎着饭盒迎面走来。她看到我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而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任由她从我身后走过，不再看她一眼。耳边仿佛又响起她曾经那尖厉的叫嚷：“她喝了我的桑叶茶，她怎么能随便喝我的桑叶茶呢？”还有我长途奔波、疲惫不堪地在她家借住时，听到她骂我无能，听到她大声喊叫：“她吃了我的一个西红柿呀，她吃了我的一个西红柿。”是的，我毅然选择背过身，选择不再看见她。选择看不见她，便是将负能量拒之门外；选择看不见她，便是与这十三年来所遭受的看不起、漠视与算计彻底诀别。真不知他们的心究竟是用怎样的毒液铸就的。

      后来，我看到一位日本科学家所做的实验：准备两杯水，对着其中一杯每日倾诉“我爱你”，这杯水的结晶便会格外漂亮；而对另一杯每日恶语相向，它则会变得十分丑陋。至此，我恍然大悟。原来，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释放出的负能量、对他人的不友善，首先伤害的其实是自己。当一个人散发出恶念，身体内的水分子便会随之变得丑陋不堪。次数一多，身体状况必然每况愈下。所以佛家倡导清净身、语、意，道家讲究恬淡虚无，这都是精神层面上的高端养生之道。一个不懂得这些道理的人，活着是多么可怜，做着伤害自己的事却浑然不知。一个真正懂得爱护自己的人，定会修炼自身的身、口、意，不生一丝恶念，让身体里的水分子如同绽放的六棱雪花般美丽。如此，方能拥有健康的体魄。

      泡一杯桑叶茶轻啜，桑叶在水中缓缓舒展，叶片由蜷缩渐渐展开，脉络清晰可见。我的心也在生活中渐渐舒展。过往的委屈与痛苦，如同这茶叶上的褶皱，在时光的浸泡下逐渐平复。我终于过上了属于自己的宁静日子。在我的生活里，不再安放那些看不起人的嘴脸，不再接纳冷漠与算计。如今，我也拥有了抗击与识别一切负能量的能力，将自己的生活编织成了一首宁静的诗。我为自己筑起了爱护自己的栅栏，时刻观照自己的心念，不发出一丝恶念，以此滋养自己，也温暖这个世界。

作者 万木春，新疆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人。年轻时候有文章发表。多见《博尔塔拉日报》，作品《窗口》获过优秀奖。小说《无岸之舟》发表在《满族文学》头条。有诗歌散文发表在《杜鹃文学》断笔二十多年。步入老年，重追文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