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广花荣南征北战后被封官,为何最后吊死在宋江坟前?
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能骑乖劣马,爱放海东青。百步穿杨神臂健,弓开秋月分明。雕翎箭发迸寒星。人称小李广,将种是花荣。(33)
《水浒传》里的梁山英雄有很多,花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他一出场就是一个少年英雄的形象,英姿潇洒,面红齿白,放在今天可以堪称偶像明星了。
事实上,他是一位实力高于颜值的英雄。他被人称作小李广,是一个射箭高手,有很多次战斗因为他的放冷箭而改变了战斗的局面。他原本是清风寨的一名武知寨,为了宋江与知寨刘高成仇,上了梁山。在后来的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他凭借高超的射箭技术,尤其是对敌人放冷箭,立下了很多的功劳。征讨方腊后花荣安全归来,被朝廷封为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没有多久,宋江被朝廷赐御酒,奸臣们往酒里放了慢性毒药,花荣赶到宋江墓前,自缢而死。
最后,花荣为什么选择和吴用一起吊死在宋江坟前。花荣啊花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们看花荣自己是怎么说的——
花荣道:“小弟寻思宋兄长仁义难舍,恩念难忘。我等在梁山泊时,已是大罪之人,幸然不死。累累相战,亦为好汉。感得天子赦罪招安,北讨南征,建立功勋。今已姓扬名显,天下皆闻。朝廷既已生疑,必然来寻风流罪过。倘若被他奸谋所施,误受刑戮,那时悔之无及。如今随仁兄同死与黄泉,也留得个清名于世,尸必归坟矣。”(100)
仔细读一读这段话,我们会发现,花荣选择自尽,有三个理由:
一是难舍宋江的仁义,难忘宋江的恩情;二是如果继续做官,会遭受陷害,到时候后悔莫及;三是如果现在选择自尽,会留下清名于世,尸体也会埋进坟墓,不用担心死无葬身之地。
三个理由当中,你觉得最主要的是哪一个呢?
当然是花荣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啦!
花荣对宋江太忠心耿耿了,他太崇拜宋江了,读者朋友们都看得出来,他是宋江的两个最忠实的粉丝之一。另一个是谁?当然是更高调的死忠粉李逵啦,这个我们在前面的文字里已经达成共识。
为什么说花荣是宋江的死忠粉呢?理由也有三。
首先,他对宋江非常崇拜甚至是膜拜。
你看宋江杀了阎婆惜之后,逃到花荣的工作地点,清风寨。花荣见了前来投奔的宋江,是什么表现呢?
到得门首,见有几个把门军汉,问了姓名,入去通报。只见寨里走出那个年少的军官来,拖住宋江便拜。
花荣见宋江,拜罢,喝叫军汉接了包裹、朴刀、腰刀,扶住宋江,直至正厅上,便请宋江当中凉床上坐了。花荣又纳头拜了四拜,起身道:“自从别了兄长之后,屈指又早五六年矣,常常念想。听得兄长杀了一个泼烟花,官司行文书各处追捕。小弟闻得,如坐针毡,连连写了十数封书去贵庄问信,不知曾到也否?今日天赐,幸得哥哥到此,相见一面,大称平生渴仰之思。”说罢又拜。宋江扶住道:“贤弟休只顾讲礼,请坐了,听在下告诉。”花荣斜坐着。(33)
就这么半天的工夫,花荣对宋江拜了又拜,一共拜了三次。
为什么拜了这么多次?因为花荣崇拜宋江啊。在他心里,宋江是偶像级别的存在,现在屈尊降卑投奔于他,简直受宠若惊,崇拜之情真的是无以言表,唯有一拜再拜啊。
再看这个动作,“花荣斜坐着”,在宋江面前,花荣是何等的谦卑啊。可见两个人的地位并不平等。在宋江面前,花荣就是一个小迷弟,卑微的样子让读者心疼。
其次,很低调地把自己藏在宋江后面。
花荣与宋江在一起,能低调到什么程度呢?
在对影山,他放箭扯开吕方,郭胜他们方天画戟的缠绕之后,当吕方郭胜问神剑将军的姓名的时候,他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回答,而是先介绍宋江,最后才用一句话介绍自己——
那两个壮士便不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马上欠身声喏,都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花荣在马上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35)
这真是妥妥的死忠粉啊,处处以把宋江放在前面,把自己放在宋江后面,低调的背后,是对宋江的偶像崇拜吧。
让人想到张爱玲的两句诗:
见了他,
她变得很低很低,
低到尘埃里,
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于是,我们也就理解了,小李广花荣南征北战后被封官,从刚开始的清风寨武知寨,到为了宋江成为梁山贼寇,再到后来南征北战为朝廷立功卖命,最后官封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本来前程大好,为何最后吊死在宋江坟前?
大概就是因为,没有了宋江,花荣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花荣把自己定位于宋江后面的兄弟,是因为宋江而存在的,与宋江是共生的关系。
至于他说的以后会被陷害受苦和不得全尸,都是次要原因。
最后,他对宋江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花荣为了收留宋江,与文知寨刘高反目成仇,丢了自己的工作,这已经算是很大的牺牲了。
不过,这对花荣来说不算什么,在他心目中,宋江是最要紧的,其他都不要紧,包括自己的妹妹。
便说道:“你们弟兄虽是好意要留秦明,只是害得我忒毒些个,断送了我妻小一家人口!”宋江答道:“不恁地时,兄长如何肯死心塌地。虽然没了嫂嫂夫人,宋江恰知得花知寨有一妹,甚是贤慧。宋江情愿主婚,陪备财礼,与总管为室,若何?”秦明见众人如此相敬相爱,方才放心归顺。(34)
次日,宋江和黄信主婚,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做媒说合,要花荣把妹子嫁与秦明。一应礼物,都是宋江和燕顺出备。吃了三五日筵席。(35)
宋江为了拉拢霹雳火秦明,就把花荣的妹妹许给了他,而且当天就成了亲。而新婚背景——秦明的妻儿老小刚刚被杀,不到两三天的时间。可见秦明是多么的无情无义!而且秦明的绰号是霹雳火,依据这个绰号,我们可以想象他的脾气该是如何的暴躁!我们不由担心,花荣妹妹嫁给他,会幸福吗?会不会遭遇家暴?
但是,宋江不会考虑花荣妹妹愿不愿意,他都没有跟花荣商量,更没有跟花荣妹妹商量,就自行做主了。
花荣呢,那可是自己的亲妹妹,这桩婚事关系到妹妹一生的幸福。
但是,花荣也不会去考虑妹妹的幸福,书中也没有写他听了宋江那段话的反应,那就是没有反对,而是顺从。这就是死忠粉的正常反应——他只知道只要宋江愿意,他都可以,哪怕是相依为命的亲妹妹。
在妹妹的婚姻大事上,宋江有没有尊重花荣呢?有没有尊重花荣的妹妹呢?
并没有。在秦明一家老小被杀的第二天,花荣妹妹就被动地与秦明结了婚。
花荣啊,你把宋江当偶像,他拿你妹妹当拉拢好汉的手段和工具,对你,宋江可有一点尊重?
什么是死忠粉啊?花荣在宋江面前的这三个表现告诉我们,死忠粉就是在偶像面前没有了自己的主观意志,没有自我人格的人。
把自己完全交纳出去,活在别人的影子下面,也是一种可悲啊。生活中,有的是追星族,是偶像明星的死忠粉;有的是严重依赖某位亲人朋友,是亲人或朋友的死忠粉,被亲人或朋友拿捏得死死的,丧失了自我的独立人格。常见的回应就是:我不当家,等会儿我问一下xxx;我不知道,你决定就好;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啊,花荣的故事给了我们一个提醒:人什么时候都要保留自我,自我尊重,才可能会得到别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