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小学超级复式班

——我的读书梦之一

黄瑞霖

（天尊小学，1933年建）

建国前，我14岁了，还未进过学校门。虽然我渴望念书，母亲也非常愿意和支持我念书，但由于家庭贫穷，只好望学兴叹。

就在我认为我这一生与念书无缘的时候，使我遇上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念书机遇，实现了我的读书梦。

1948年的春天，家乡章丘县解放，我家穷苦的日子随之结束了。我具备了念书的条件。可是这时的我已14岁了，但我再去与年龄小我一倍，而个子矮我半截的小孩子，坐在一起念一年级，不但在舆论上难以承受，就是自己也感到有些难为情。

恰逢此时，邻庄天尊院村的李庶敏老师办了一处私人学校。共招了30多个年龄和学历都参差不齐的学生，大的年龄有20多岁还念过好几年的儒书，小的仅七八岁。由于李老师是个初中毕业生，他将这30多个学生划分为小学6个年级，在一个教室里由他一人来上课。这样一来，这30多个学生就组成了个小学超级复式班。

这样的超级复式班，当然就解决了我这个14岁才念启蒙书所面临的舆论和难为情的问题。因为，这时我这个高个大龄学生，虽然和六七岁的学生上的都是一年级课程，但表面上看去，也就不会引起别人的嘲笑，从而自己也就不感到有什么难为情了。其实这是自欺欺人的一种自我安慰，知底的人依然在嘲笑14岁才上一年级的我。

这样的超级复式班不但解决了自己认为难为情的问题，还给我提供了加速跳级提高文化程度的良好机会。因为李老师讲的一年级语文和算术，对学习如饥似渴的我这个大龄一年级生来说，他讲完了，我也就懂和掌握了，不用移位，接着我就原地坐着跳级到二年级听李老师讲二年级的课；二年级的课讲完布置作业时，我也基本听懂了；随着我又原地跳到三年级听李老师讲课布置作业，这三年级的课我只听懂一部分，听懂一部分也很高兴；随之我又原地跳级到四年级听课，这四年级的课，听懂的就很少了，少也高兴，因为再少的知识也是宝，只要是宝，能获得就会令人高兴。这一堂课我原地坐着听连跳三个年级的课。当李老师讲五六年级的课时，我就集中精力做一年级和二年级的作业。下课上自习时，我就复习三四年级的课文，当然很吃力，不会的我就问年龄比我小的三四年级的学生，当然在问的过程中，会受到许多学生地嘲笑。

这时14岁才上一年级我，不但受到班内同学的嘲笑，还有来自村里的嘲笑。有时在街上我碰上那种善于说讽刺话的人竟直面说我：“行啊，成了一年级大学生了！”

有时母亲从街上走，时不时的从身后也会传来对话的声音：

声音甲：她那孩子14了，才和那些五六岁的屁孩子坐在一块上课，也不嫌丢人。

声音乙：这才显出是大学生来呢。

这种伤害人的话，当然是说给母亲听的。母亲听了很受刺激，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有默默地回到家里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穷了，如果再没有文化了，谁都看不起。”母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难过地说，“过子（我的乳名），不知你能不能用用劲赶上那些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的学习？”

我听了母亲因我而受嘲笑的话后，顿时感到怒气冲天，嘲笑羞辱我没什么，怎么对我圣洁的母亲也这样呢。于是我望着母亲那期待的泪眼，咬着牙向母亲说：“娘，不孝不才的儿，让你受委屈受嘲笑了。”然后我又跪向母亲发誓，“娘！儿这个年龄开始上学，是有点鹤立鸡群，惹来那些满嘴喷粪人的胡说八道。可是娘您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努力学习的劲头还是有的，今后我要努力地学，拼了命地学，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超过那些一年级小孩子，达到和我是同龄人的高年级的水平，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再说，这个超级复式班，给我提供了快速提高学习的好机会，而且李老师还特别关心我，特别辅导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达到那些念过好几年书的同龄人的学习水平。娘，你暂时先忍一忍，会笑到最后。”

娘听了我的话，略感安慰，并说：“只要你争气把书念好，娘就是再受人嘲笑，就是再穷，我砸锅卖铁，我去要饭，也要供你上学！”

村里的嘲讽、母亲的鼓舞，都使我在学习上产生了无穷的力量。

当我在学习上，感到有些累而想放松一下的时候，当我在学习上遇到困难而有些发愁的时候，那些讽刺挖苦和嘲笑便一起涌现在我的脑海中。这时，嘲笑的声音、蔑视的眼光，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我的身上和心上，顿时感到浑身一抖擞，于是想放松一下的念头便马上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充满了力量，充满了信心，又精力旺盛地投入到学习中去

母亲的期望和鼓舞给了我无穷的力量，使我勇往直前地拼命地去学习。

从此以后我像着了魔一样，像疯了一样，努力地学，加油地学，拼命地学! 白天走在路上学，晚上我就和母亲合用一盏棉籽油灯，母亲做她的针线活，我做我的作业。夜深了，母亲怕影响我第二天上学，便催我去睡觉。据母亲说，我在睡梦中的梦话都是背书。

作者简介：

黄瑞霖，是章丘一退休的中学理科教师，现年91岁。退休后曾应当地政府要求出版了两本介绍当地山水文化的书，即《垛庄是个好地方》和《花样垛庄诗满山》。

(济南五中退休语文高级教师王炳强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