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吏的传说
文/姚广西
拂尘一 有一次,章化先生从盐山到沧县去访友。早晨起来,在市场上雇了一辆轿车。刚想走,又有一个满面油光,大腹便便,手持拂尘的人要求同车而行。车夫看看章化先生,意思是问问章化先生同不同意。
时值夏末,蚊蝇较多,拿拂尘是驱蚊蝇用的。面对这路人,章化先生本不愿意,但是想到车夫载两个人可以多挣点钱,也就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同意了。此人随即上车,看了章化先生一眼,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和章化先生并肩坐下。这一“哼”就引起了章化先生的一些不快。车夫扬鞭催马,轿车骨骨碌碌的出了盐山北门,望北而去。
车出盐山不远,胖子就开始抱怨。一会说马跑得太慢,一会说车子颠的太狠,一会怨天气太热,一会嫌马拉屎放屁。唠唠叨叨个没完。几次搭讪章化先生,章化先生都没有理睬他,可是心里感到特别的烦,但是没有流露出来。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是一个有钱人,有土地,有买卖,在乡间还有点势力。一听就是一个横行霸道的主。章化先生真后悔让他上车。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只是在默默地听着。赶车的看样子也很烦,但是没有办法,干他这一行的,什么人也见得到,只有忍着。盼望早到沧县,下车了事。胖子不说话的时候就摆弄他的拂尘。
车出去了二三十里地,天已到了辰时中。路边有一个饭店。赶车的把车停住,回头问“两位爷,用饭吗?”胖子马上说:“吃饭,吃饭,饿坏了。”招呼也不打,顺手抄起拂尘,跳下车去,进了饭店。章化先生看了赶车的一眼,赶车的冲章化先生抱歉的一笑,章化先生也回了一个微笑,啥也没说,下车进了饭店。
这是一个只卖饭,不住宿的饭店。坐西朝东,顺道一拉溜五间房。虽然是土坯房,但是里外收拾的都很干净。屋前搭有一排凉棚,因为天热,客人们多数愿意在屋外凉棚里吃饭。北边有一大灶,炉膛里火正旺,六层高的笼屉,顶上突突地冒着热气,从香味里闻得出是包子。
南边也有一个大灶,也冒着热气,但不如北边大灶的气大。凉棚里有十几个人正在吃饭,靠北边的几个人吃的是包子:靠南边的人们吃的是窝头。从颜色上就可以看出是三掺面的窝头{高粱面,玉米面,大豆面}。那时候,穷人们外出打工或做买卖,能吃上这种窝头就不错了。看得出来,吃窝头的人们,多数衣衫破烂,打着补丁。有的脱下上衣,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而北边的人们都吃这包子,他们都是长跑大褂,衣冠整齐。尽管天气热,他们也没有脱衣服的,有的仅是解开部分上衣扣子,手里不停地扇着扇子。
赶车的买了两个窝头,再靠南边找了个座坐下,端起大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碗凉开水,就着桌上的咸萝卜吃起窝头来。胖子来到北边,找了个空座坐下,打声招呼:“小二,端包子。”跑堂的连忙过来问:“爷,用啥馅的包子?”“啥馅的,猪肉丸的.”“好来。”跑堂的端上来一大盘又白又大又圆的包子,“爷,您慢用。”便又去招呼别的客人。章化先生也要了一盘包子,在远离胖子的一个桌前坐下。刚要吃,忽听得胖子大喊一声:“小二,过来。跑堂的连忙跑过去:“爷,有啥事?”“啥事,过来看看,这是啥?”跑堂的仔细一看,原来最上边的包子上有一个黑点。“爷,这可能是粘的一点锅铁。{铁锅的自然爆皮,用铁锅做饭都这样}”“哦,你们是卖包子啊,还是买锅铁呀?”“这个,请爷海涵,我再给你换一个。”“换一个,糊弄孩子呢,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掌柜的就在屋里,听到争吵急忙跑出来。问明情况,连忙打躬作揖:“这位爷别生气,都怪我做事不周,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原谅小的。”回头瞪了跑堂的一眼:“还不得这位爷换盘新的。”跑堂的正要伸手端走包子,胖子伸手一拦:“慢着,换一盘就算了?”
掌柜的抬头一看,所有吃饭的都停下了,路边还有一些想进店吃饭的。心想:“这样闹起来,买卖也不能做了。”连忙又深施一礼:“爷,算了,您将就着慢用,这盘包子算我恭敬的,不要钱了,您海涵,行吗?”胖子听说不要钱了,目的已经达到,一挥手:“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们计较。”然后坐下吃起来。掌柜的又向大家做了一个罗圈揖,事情就算过去了。
大家继续吃饭正在这时,从大路上来了一个讨饭的,看样子有五六十岁,蓬头垢面,上身穿了一件没有袖子的小褂,前面没有了扣子,背后还有一个碗大的窟窿。裤子的下半截成了条条,一双看不出样子的布鞋用麻绳捆在脚上。背着一个半截的破口袋,手里拿着一个半边的手盆{黏土烧制的,比碗大点的陶盆}。
要饭的一进来,就直奔胖子而去,隔老远胖子就只挥手赶。要饭的不知趣,还是向他走来,一直来到桌前。胖子抬腿就是一脚,要饭的又老又瘦,那里架住他这一脚。这一脚正踢在要饭的肚子上,要饭的噔噔噔退了几步,摔了一个仰面朝天。这还不算,胖子把桌子一拍:“店家,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店家急忙跑出来把要饭的扶起来,让小二拿来一个窝头,把要饭的打发走。这一切,章化先生都看在眼里,心里盘算着如何治一治这个胖子。
饭后上车,赶车的打了个响鞭,马迈开了四蹄。可能是起车太猛,胖子在车上往后一仰,头正碰在后横梁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可能是碰的狠点。胖子半天没缓过劲来。章化先生看着心里暗笑,活该,谁让你缺德,报应。等他缓过来以后,立刻大骂赶车的:“你他妈的眼瞎了,赶牲口也不招呼一声。你这车钱还要不?什么东西,”一边骂,一边用手捂着后脑勺。“哎呀,真疼,到沧县你这车钱也甭要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捂着后脑勺喊痛。到这时,他的痛有一半时装的。赶车的头也不敢回,低着头,任凭马随便的走。
过了一会,可能是不痛了,胖子倚着车厢打起了呼噜。饱了食困,胖子白吃了一大盘包子,困劲上来了。拂尘扔在了一旁。看着拂尘,章化先生眼睛突然一亮,拿着拂尘把玩起来。